第20章 可乐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靳恒都没联系过杨知微。
他总往家跑。
他爸打来电话说,在政府扶持下,老家附近的山上要开发一个滑雪场,就是近期的事。要是进度快等到明年冬天就能开放营业。而靳父和几个亲戚商量着在附近联合承包了一片地,准备做民宿。
他们谁也没办过民宿,从办手续到设计装修都很繁琐,靳恒回去一个人被当作三个人用,忙得要命。
抽空回学校的时候,靳恒把小狗也带回了家。
拉布拉多已经六个月了,身型长大了不少,靳恒家里有个大院子,它可以撒开了满地乱跑了。
小狗还是没有名字。大家都喊它小黑。
闲下来的时候,靳恒时常想起杨知微。
他忽然明白了当时郭秋原去世,杨知微为什么那么难过――奶奶走后,杨知微和老家最后的的联系被切断了,除了自己,再没有亲近的人。
往后他可能也没有机会再回来了吧。
农历七月半时,家人去祭拜郭秋原去世一周年。
靳恒难得回来,靳父特地让他去擦牌位上的灰。
一拿起牌子,却意外在下面发现了当初爸爸念给他的那张遗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随着遗体一起火化。
他留了个心眼,等家人都走后,展开那张薄得发脆的纸仔细看了看,内容果然和父亲提到的没什么出入,无非是强调他们传宗接代的事。
靳恒把遗嘱按照折缝,仔细叠好。
那纸一翻过去,靳恒忽然发现背面还写着一行铅字,颜色太淡,像是被擦过。
靳恒辨认了很久,喃喃着把那句话念出来:
郭秋原写道,“要是微哥、小恒有别的想法,就按他们的想法来,不进宗庙也行。”
“人活在爱的人心中,比什么都重要。你们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靳恒看完,攥着那张纸片,久久不能释怀。
他把遗嘱物归原位,对着郭秋原的牌位和遗照,拜了三拜。
“奶奶,您说的对。从一开始起,他就是我的家人。是我招惹他,说要陪他到七十岁的,结果到头来反倒是我先说了放弃。我怎么能呢?”
靳恒苦笑道,“我对杨知微,还真是离不开,放不下,被您料到了。”
这次,他在郭秋原慈爱的笑容里暗暗发誓,“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家。”
与此同时,体院里还发生一件事。
靳恒他们学校有人染上了艾滋病,在体检中被发现了,一时间学校里人人自危,澡堂和洗衣房都临时关闭。
搞体育的这群人,成天要训练,不能洗澡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
靳恒回来时,遇见室友在水房里冲澡,一盆热水从头顶浇下去,就算洗过了。靳恒刚要离开,听他们说,“那个得病的男的好像是同性恋。”
他听了有点想骂人,但又忍住了。
是不是同性恋和自己有半毛钱关系啊?他又不是同性恋。
他唯一喜欢过的一个男的,只是杨知微而已。
一进入五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这个城市的夏天来得比想象的要早。
针对艾滋病的事,大学城的几个学校联合在一起,开了专题讲座宣传。
来宣传的大部分都是医科大的研究生。
好巧不巧,这次靳恒又遇到了李秋野。李秋野怎么说也是正规的高材生,发过c刊还年年拿国奖,做个宣传讲座不在话下。
但靳恒毕竟和他过去是情敌,一场讲座听得他如坐针毡,打个排位都死了五次。
讲座结束,李秋野揪住了靳恒,告诉他杨知微的项目马上要申报了,这个月底会在学校做答辩报告。
靳恒第一反应就是,都做导师了还要答辩啊。
“当然了,”李秋野松了松脖子上勒人的领结,一脸无语道,“这个项目花了院里不少钱,定级也高,到时候领导都会来听。”
“你要是有空,记得给他加个油。”李秋野别过头去说。
靳恒点点头,拿手机记下时间和地点,意外地挑眉道,“你特地来找我就是说这个的?上次不是还喊我滚吗,怎么突然变这么好心啊,不怕我和你抢老师了?”
李秋野好看的眉毛不悦地拧起来,又舒展开,无奈道,“因为老师说过,你是他的第一选择。”
“……我怎么不知道?”靳恒说。
李秋野暴躁地要炸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让朋友赶靳恒走,“你知道个屁,你当然不知道。”
答辩那天,靳恒如约出现在礼堂后面。
杨知微的面子也是很大,院里特地给他腾出来了间平时搞党建开大会才用的教室,布置得明亮整洁,想必是非常重视。
杨知微提前一小时到场了,他放下电脑和材料,调试了下投影仪就离开了。
杨知微戴了那副半框的眼镜,穿着米灰色的正装套装和白大褂,整个人很有学术气息。
靳恒呼吸屏住了一瞬。
只有亲眼见到杨知微,他才发觉自己有多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