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花泣“娃儿跑,马登月,不梦人间。”……
第179章花泣“娃儿跑,马登月,不梦人间。”……
丹枫归来,带月叩门。
布帘内,男人忙着摘胄卸甲,朝窗口呼唤:“阿樾,你看哈,四不又人捏(你看一下,是不是有人在外面)?”
柳晓樾应了声,倒完猪食便跑去拉柴门。
她低头与灰头土脸的小女孩四目相对,进而留意到女孩胸前项圈挂着长命锁,蹲下说:“你有名不?家住哪咧?”
小女孩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上步轻轻环抱柳晓樾的脖颈。
柳晓樾只当孩子大晚上孤身在外心中害怕,于是拍拍她后背,道:“莫慌。要不,跟我讲你阿爹阿娘的名,他们是做什么的?”
小女孩闷声不吭。
柳晓樾与郎君成亲多年,一直未有所出,对哄孩子无甚经验。
正愁如何让姑娘开口,男人身着麻衣,边卷袖筒边说:“这是谁家娃?从前没见过啊。”
柳晓樾无声作口型:“你打听打听,哪家丢娃了。”
男人诺诺点头,绕过门边相拥的两人,上了街。
五岁的金契按父亲嘱咐,窥察两日,最终选定流沙巷这笑呵呵的女人认作父亲所谓的娘,并成功留下。
离开草原和她骑着长大的牛羊之前,父亲给金契看了许多天书般的文字,让她学从未听过的腔调。
调学得像样,可她五岁以后躺在唤作娘的女人身侧,送走无数个月亮,还是只能明白女人叫男人用白花花的石头换取的笔墨。
女人举纸对着房门推入的月光,道:“壹是什么意思?”
男人蹲在门前浣衣,顺口道:“数呗。”
“我晓得!”女人好笑,“我讲这数放名里做什么用?”
“老先生讲......”男人停手回忆代笔者的解释,“哦,你瞧那‘壹’字,像不像个爽气高挑的大姑娘?”
柳壹,那是金契的新名氏。
纸上两处笔墨写得歪七扭八,不如父亲翻的书,念来也怪。
她更喜欢金契。
然则有谁这么喊,金契立马答复,笑比女人灿烂。因为父亲承诺,不久便来接她回家。这段时日,她要扮好旁人的女儿,扮得越好,回家的日子越近。
她进了柳家,起初不茶不饭,厌恶呛鼻的灰土、磨人的布衾,以及无法纵马狂奔的窄街短巷。后来,野果很甜,河水清凉,她瞒着旁人努力画完的图纸由父亲带走,父亲表示草原那边的母亲瞧见一定欢喜。
第五年,她和街坊对话愈发流利,倍觉四时充美,满目青山。阿娘还与她说,她要有小弟小妹作伴了。
这年年关,哀鸣叠起,城楼上的火把烧了不知多少房屋。
矢穷兵残,火灭烟散,险胜。
那个总爱蹲在门前给她和阿娘浣衣的男人死了,找不回脑袋。震王带人拎来两袋干饼和几件衣裳向柳家磕头,干饼给阿娘和她,衣裳给阿娘肚里的孩子。
第六年夏,强兵再度攻入琅遇。
“小柳,阿娘送你出城。”柳晓樾怀里抱着啼哭不止的柳贰,问她:“好不?”
柳壹低头擦拭婴孩两颊的泪,哽咽道:“阿娘......出不去,人把城围了。”
“出得去!”柳晓樾双眸发亮,“阿娘今日遇着要往北边挪的贵人,给人十两银,人捎你到永清。永清好哇!”
楼台两响,挥舞肉拳的柳贰终于咧嘴不哭了。
柳壹看着小弟忍俊不禁,接道:“怎么好?”
“晓得年年来这走商跑腿的做什么都是男人?永清啊,”柳晓樾沿榻而坐,“是姑娘收钱管账的地方。”
“我们家不也是阿娘收钱管账吗?”柳壹与她并排。
“欸呀,不一样。去瞧瞧好,你不高兴,等永清走商,”柳晓樾从枕下摸出一张银票,“再拿钱跟着商队回来。”
柳壹深吸一气,小声惊道:“娘,你哪来这钱!”
“员外府前阵子讲要我们的猪,”柳晓樾把钱塞进给柳壹缝的内袋,“卖啦。”
柳壹抓住柳晓樾的手,不安道:“那你和阿弟——”
后窗被人敲开缝隙,递话说:“大姐,趁停战,要走咯。”
“欸!”柳晓樾臂弯拖着柳贰,一手推柳壹近窗,“麻烦你照看我们小柳了!”
嘉墨十六年,琅遇确实不乏较为富裕的人家北迁避战。守兵只管登记放行,至于路途安危,便不是他们可以左右了。
出城不足半日,柳壹被遇袭毙命的同行者溅了满身血。
她背靠板车,回过神擡腕抹脸,即见猩红刺眼。部下奉命就溪水绞了布巾,金戈接来,替她仔细洗净双手和脸蛋。
“为什么......”柳壹愣愣看着金戈,“父亲为什么要杀好人?”
金戈仰头擦汗,随手扔了染血的布巾,道:“你觉得他们是好人?”
“若不是他们出城,父亲与我能蒙混过关吗?而且,他们甚至不通刀剑。伤害草原的人,”柳壹强按自己膝头发抖的手,“不是他们啊。”“你顺利出城,功劳也不是他们的,”金戈拾起柳壹胸前以红线代项圈挂的长命锁,“是父亲和停战的百夷军。”
柳壹慌忙握住长命锁,环顾整装待发的百夷军,道:“父亲,难不成草原打仗了?”
“你母亲的项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