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风满“山雨将至。夫人,该收衣了。”……
第121章风满“山雨将至。夫人,该收衣了。”……
急风兜着水珠砸向窗棂,仿若山谷间流石飞滚,人们在曲径狂奔,接连避入这独自伫立、或将危在旦夕的马车。
早晨出门前,宁佳与是抹了些黄泥在脸上的,然而踏着猝然奏响的风雨排闼直入,不消盥洗,破窗的暴雨便将那点黄泥连带她手上的灰尘一并泼了个干净。
“我说——”宁佳与满面淋漓,奋力推动宁展房中的整架卧榻,咬牙气喘,“你们青竹阁,就,那么——缺钱,每个暗桩都,造成这,经不起摔打的样式。简直是——谁住,谁倒霉!”
今日歇业,除却负责看守柳如殷那两位不能调走,客栈里的隐士均由以宁派去跑腿做眼了。并非以宁有意针对这处暗桩,半天时间探遍汴亭城的大小学堂,实在是费手脚的大工程,故城内的青竹隐士可说全数出动。
天公说变脸就变脸,白歌一爪子能戳开的窗纸,自也被毫无人情可言的雨势凿成破烂。
若不想在屋内凫水嬉戏,只得逐间挪床,堵窗挡雨。虽说统共十间上房,但此时的客栈多不出任何一个人给宁佳与搭把手。
待她挪到这最后一间,业已没了发火的劲。她对宁展说的话,乃是不能再诚恳的由衷意见,奉劝青竹掌阁把银子用在刀刃上——如若这暗桩真要给人住,至少筑得比风一吹就塌的茅屋更牢些!
瞧着宁佳与衣履、长发尽湿,抵住床架的手隐隐发抖,宁展背倚墙根坐在地上,万分心焦,却力不从心。即便宁佳与的提议十分在理,他没心思纠结取舍了。
“小与,拜托,你给我解xue罢。”
宁佳与长舒一口气,重新蓄力。她低头深深埋于双臂,边使劲边答:“现在,不——行——”
楼下挂了因病歇业的牌子,可曹舍等人怎会轻信?
凡有人往曹舍耳边报了客栈无故关张的消息,指不定宫里立马揣着各种冠冕堂皇的由头找上门。这时候解xue,保不齐功亏一篑。
宁展却想,若唯有这样窝囊的法子才能克敌制胜,倒不如功亏一篑,将所有推翻,横戈跃马,踏平一切不可饶恕的腐恶。他隐约明白,琛惠帝昔年为何甘愿顾此失彼,也要坚持打完那场致使外寇退避数千里的仗了。
床架挡住了风吹雨打,也挡住湿蒙蒙的天光。
且渊默,且暗淡。
宁佳与缓过劲,随手抹了把脸,撩开贴在脸颊的湿发,朝宁展走去。
“噔噔噔”的疾步从廊道涌入屋内,她堪堪站定,搀宁展的手尚未伸出,不禁循声偏头。
“不——不好了!”
宁佳与心中一紧,回看宁展。不知何时阖上的眼缓缓睁开,凛然如霜,和以宁的僵滞呆板不同。
和她曾经对视的每一眼,都不同。
她从未见过宁展如此,但那份纯粹的含义,宁佳与一目了然。
那是不属于这里的杀意,是战场上,欲求拼得玉石俱焚的狠戾。
纵宁佳与清楚宁展迫切要斩于刀下的人不是她,一时也难以承受寒气骤然侵肌。她很快别过视线,俯身架起宁展,对来人道:“别慌,出了什么事?”
沥沥滴水的景以承和宁佳与的狼狈不相上下,腰后一大片脏污,是冒雨赶回客栈的途中跌了跤四脚朝天。
他想上前协助宁佳与,浇遍全身的重量则压得他直不起腰。他撑着墙面,努力平复道:“他,他们说,后天,后天就是,卞修远的大限。那些人,已经收集了许多坊间的讥评怨言,正替官府写檄文呢!待明日檄文一发,处刑的时辰,就定了!”
“这么急?”宁佳与不由皱眉。
哪怕失了幕后主使的提点,曹舍也不该是行事莽撞之人。上回冲动而为,催迫卞修远认罪的后果还摆在那儿。
许淮英的遗体尚未寻回,这支带火的飞箭可大可小,如是角度对了,未必不能一击捣毁贼窝。
这等境况,曹舍他们如何就敢仓促了事?
除非,扼杀不受控制的君王,只是主谋的意思。曹舍此举,要的不是卞修远死,抑或说,他所图之物,比卞修远的命值钱多了。
宁佳与想得出神,扶宁展坐上靠椅后便没了动作。
“......小与姑娘!”
“嗯!嗯?”宁佳与撤身躲了眼前挥动的布巾,后知后觉接过来擦脸,“多谢景兄。”
“你们俩是打算这样水淋淋坐下来想办法吗。”宁展分别瞥二人一眼,“光擦脸管什么用,都回房换身干爽的衣物去。”
“对对对,这关头可不能着凉发病!”景以承一面往外走,一面说,“我尽快回来!”
宁展看向原地不动的宁佳与,似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眼神太过尖锐,既想开口解释,又不想耽搁宁佳与换衣裳,迟了定要受寒,于是决定长话短说。
“你——”
宁佳与迅速掠过宁展周身数处,截断他的话音,随即摆手离去。
“xue给你解了,先别急活动筋骨,等会儿我替你按摩放松。”
宁展听着宁佳与的声音渐行渐弱,惊诧之色久久未能从脸上褪去。
分明适间还是那不容商议的口吻,这就......解了?可宁佳与绝非会被他一个眼神吓妥协的人,冷不丁解禁,难道意在让他大开杀戒吗......
景以承不像以宁和宁佳与衣装繁琐,换过里衣,素净长袍往身上一套,用布巾搓着头发就来了。宁佳与低束着湿发进门时,他恰好替宁展做完第二轮推拿。
倒是用不着她忙活了,挺好。宁佳与点了点头,提圆凳在床边坐下,问宁展:“感觉如何?”
“按说动动手脚是可以的,从行起坐卧到施展拳脚,留心循序渐进就行。但元兄就是不肯动,”景以承盘腿坐宁展身后,无奈探头,“说是小与姑娘你的嘱咐......没有这回事儿罢?”
当然没有。宁佳与微微挑眉,不与宁展计较,权当宁展是因压抑多日而心绪不美。如往常那般使性子,才说明没憋出什么大问题,这是好事。
她趁手拿起旁边的软枕放自己膝头,抱臂搭着,语调趋于和缓:“殿下有哪里不适?”
宁展也盘着腿,坐姿端直,较圆凳上的宁佳与高许多。
“有。”他低眸睨那软枕,岸然道,“耳朵和腰,都不舒服。”
是解xue时指法失准,致使气脉运行不畅?宁佳与登时松了两臂,手掌紧张地压住软枕,关切道:“具体是怎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