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千里许淮英站在这里。 - 入夜 - 没齿痕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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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千里许淮英站在这里。

第119章千里许淮英站在这里。

宁展吐下漱口的茶水,由着以宁替他擦净嘴角,看着宁佳与道:“曹舍和许夫人之间有猫腻?”

“只是怀疑。”

宁佳与讲得口干,正伸手去端绿豆汤,腹中又是一阵反胃。她绕开陶碗,倒了杯白水作饮。

“按之前商议好的,我和曹舍说,殿下因郑将军想到恩师,再因恩师想到许尚书及其千金。至于殿下要从许府查什么,我这身份该被防着,即道不知,他也未曾有异。观曹舍对我们突然造访许府的态度,有仓促,但从容更多,就像——许府完全在他掌控之中那般,不怕我们追查。”

“可......若许府为曹舍所控,公孙将军又让我们去许府探问淮英娘子的遗体,遗体不是理应在曹舍手里吗?然则曹舍之流近日大做文章,却是碍于他们并不知遗体下落,眼看命案那条路短期内行不通了,这才另费周折啊!”景以承拿笔使劲戳了戳脑袋,眯眼盯着自己满册墨迹,“如今鸦飞鹊乱,我字都要认不清了!”

“认不清就放眼睛歇歇,不急这会儿。”宁佳与笑着拍两下他的小册,一瞥眼,便被两行并不起眼的小字吸引。

那似乎是景以承随手所记,他与宁展的无心闲谈。何谓随手,何谓无心,即是任谁看都会奇怪——这两句话有什么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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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兄,你当初是如何摆脱那栽赃的?”

“我不用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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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人子弟,淫词艳本。

同样拙劣的手段,宁展为何不用摆脱?

因为他令闻在外、大得民心。

原也万丈光华加身的卞修远,此际却连如此明显的栽赃都难以洗清。他的名声,恐怕早就开始臭了。

毁人清誉,板上钉钉的实证未必最优,真假参半才妙。

好比街坊邻里丢了只能下蛋的老母鸡,这时有人跳出来指证,鸡被街头一表人才的书生偷了。若书生无法否认家中确有只不属于他的老母鸡,而邻居也指认那便是自己丢的鸡,无论书生是半路捡回家好心看顾着,还是母鸡遭提刀的乞丐追着砍、受惊躲进了书生的家,下回再丢东西,大家必定第一个猜疑他、讨伐他。

真的部分交给天理断,假的部分交给人性判。凭实证,得到的成果可以想见;而此计之效益,穷天极地,一望无涯。

那下蛋的母鸡结局如何,唯有拔毛的手和炖汤的砂锅清楚,至于一表人才的书生是否还能中榜,实在无人关心。

恰如卞修远究竟何时失了民心,除却围桌而坐这几位,旁人也没那闲情寻思。

宁佳与忽地按住那两行对话,景以承阖上小册的动作一顿。

“如若那些人在‘淫词艳本’之前,就下手了呢?对卞修远,对许淮英,”她环视三人,终与宁展四目相视,“对公孙岚。”

景以承始终直眉口张,提及公孙岚,以宁擡了眼。而宁展,在宁佳与看着小册凝神的片刻,注意力便随她移到了回答景以承的那句话。

二人异口同声,道出与卞修远、许淮英、公孙岚三线相连的点。

“常春堂。”

“......啊?”景以承探头,试图加入宁佳与和宁展的对视。

宁佳与回神的仓皇躲过了景以承,没躲过宁展。

一是直觉,那份无措源于他;二是直至宁佳与利落终止对视,他的目光也没有动摇。

“我想,我们从开始就错了。”宁佳与笑笑,摇头道,“回顾‘误人子弟’和‘与人私通’的方向,大概本该通往大做风流文章这条后路。毕竟缙王和郑将军这两颗惊师动众的暗子,真真蓄谋已久。整件事里,命案,才是猝不及防,是令始作俑者不得已另费心神的周折。”

“从开始......”景以承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册,呆坐圆凳,“就错了?!”

为人师,误导学生,宁展是有些惭愧的,却不觉丢脸,反而庆幸。

了不得的名望将他高高捧起,几近神佛,可他无意,也谨记自己并非神佛。因此频繁往低处走,同时珍视栽过的跟头,那皆是他正作为有血有肉之人活在世上的象征。

他为自己庆幸。

求学没有绝对坦途,亦无止境。师从大家,或是名师本尊,都一样。千沟万壑,不比一马平川更精彩、更教人心潮澎湃?

他为景以承庆幸。

“是。但凡许淮英的死列在整件事的谋算中,其实不必忙着答应卞修远提的条件来换他认罪画押,以那位幕后主使的手腕,便不至于被卞修远和公孙岚联手摆这一道。”宁展缓缓道,“案发突然,是个能比原计划更快定下卞修远死罪的命案。想来有人未及向上请示,动了心思。哪料偷鸡不成蚀把米,无怪那位说不管就不管了,让曹舍自行收拾这烂摊子。”

景以承很快听入神,宁展话音才落,他墨都磨好了。首正身直,垂毫点墨,准备下笔,他目不旁视道:“那么,下手的时机,又作何解?”

“将卞修远押入刑部大牢,是为了安抚常春堂周遭的民怨,从而压住命案;但不知者看来,卞修远是顶着‘与人私通’的帽子下狱,莫说读过卞修远写与许淮英的信,他们压根不知信的存在,却半点不疑罪名真伪。时势动乱固有推波助澜、混淆视听之力,最主要的是,”宁佳与沉着道,“卞修远之于汴亭百姓,多半早已是与人私通也理所当然的丑角了。因此这时机,定然比‘淫词艳本’更早,乃至深入人心。”

宁展眉尖微动,下意识瞧了眼以宁的佩剑。

头顶的目光终于撤走,宁佳与浑身轻松。算是感谢宽饶之恩,她看向以宁,抢先问出宁展的疑惑:“以宁兄弟,公孙将军可与你提过他的腿疾?”

以宁神色不变,语气却像要在暑天把自己和大家全冻成冰坨子:“没提过。”

景以承停了笔,道:“这事儿还跟公孙将军的腿疾有关?”

“不是没可能。”

宁展清楚宁佳与瞧见他看了以宁的佩剑,也听其声由紧绷变得松缓,便低眸不再望她。

“把许府和许淮英遗体的下落联系在一起,一是卞修远授意,二是他们夫妻和如今的许府之间埋着恩怨纠葛。若能了解腿疾的前因后果,事情脉络会清晰不少。”

“在此之前,坏士人清誉,令将军身残——”景以承边写,边克制地说,“若这尽是曹舍之流手笔,那群人......又是如何对付淮英娘子?”

几位俱是身形一滞,景以承也无力往下推想。迄今,常春堂三人中,仅卞修远的遭遇对几位而言略有眉目,公孙岚的腿疾则是几位基于琐闻的猜测。

可许淮英呢?

阴阳两隔,他们甚至无缘见许淮英一面,一切唯有听闻——私塾的先生、将军的夫人、尚书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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