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真伪“你们胆敢靠近殿下半步,休怪.……
第101章真伪“你们胆敢靠近殿下半步,休怪.……
宁佳与视线在以宁等人行囊上停留,好颜色陡然生变。
她双手握拳顶住胯骨,一副恨人不知轻重的模样,近前斥责:“以宁兄弟,我知你忧心殿下,可你不管不顾赶过来,又能何如?这般拿着包袱,想是至今还未寻到一家可以落脚的客栈罢?殿下的病情本就不容乐观,你身为亲卫,要殿下拖着全身伤痛去睡大街么!”
无名火从天而降,烧得众人如遭雷击。尤其无故受威势波及的曹舍那边,像堪堪自灶膛里抽出的干柴,当头黑了大半,立在地上,“哗啦啦”往两边掉灰渣。
曹舍缓缓看樊丘,想着缙王跟前的老人既识得那亲卫,理应识得这威风八面的女子是何来头。
樊丘为难地摇头。
须知嘉宁大殿下几乎不近女色,然此女瞧着非但地位上压亲卫一头,更是端的主人气派。展凌君身边真有这等能够肆意对其亲卫呼来喝去的人物,早传遍大小七州了,何至于向他个汴亭内侍打听?
柳如殷和景以承震惊又担心。前者唯恐以宁和宁佳与吵起来刀刃相向,后者虽不认为他们会动手,却为现状不明的宁展惶急。
以宁无故挨一通指摘,确实不忿,可当下不该纠结此举。他生硬转头,祸水东引:“是这位大人,声称奉缙王旨意接迎殿下。我已与他说明殿下需要休息,他执意要我带路。”
“诶哟小兄弟,话不是这样说的呀......”樊丘忙打圆场,弓腰给余愠未消的宁佳与解释:“咱家与学正大人是奉王命而来,也同这位小兄弟有言在先,不打搅宁大殿下休息,探望安危便走。若有大夫拿不准的,好及时回宫请诸位太医定夺不是?”
曹舍暗横一眼樊丘,欲开口驳正,宁佳与抢了先机。
“学正大人?哪个学正大人?”
宁佳与半信半疑端量曹舍,继而夸张地看停于三丈外的官辇。
“莫非是今日大张旗鼓上街,引起全城骚动,使得殿下被车夫趁乱撇在路边,乃至风吹日晒下病情愈甚的——那位学正大人?”
此女措辞悍然无忌,将樊丘吓得拂尘颤颤。他这边卖力赔笑,再兼蜜语调和,都怕不够,旁听的小容子倒不乐意了。
“这位姑娘——”小容子两手托着拂尘往袖里一揣,掐高尖嗓,碾开碎步朝宁佳与走来,“咱们汴亭的学正可是为公为民的良吏,挑起全城动乱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请姑娘明辨,切莫辱没广大学子尊师重道之心。”
宁佳与不吃小容子那套,转身把布帘一掀,独留断断续续的话音空中四处飘游。
“那是你们汴亭的......事,我管不着。但你们敢靠近殿下半步,休怪......娘不客气。”
曹舍等人面面厮觑,步入医馆大门的劲都提不起来。
感官颇佳的殿下躺在最里间,听完了宁佳与大发神威的全程,将外面人漏的“屁事”和“老娘”一并收入耳内,没忍住低低乐出声。
眼见宁佳与左右拨合拢的素帘回到病榻前,宁展咧了唇角喃喃道:“小与啊......”
“做什么。”宁佳与抱起两臂,手肘抵着宁展平放的掌边,擡头看木枕,“该不是要怨我挂展凌君的名义惹事招非罢?”
“怎么会?”宁展微微侧首,占据她的视线,“小与骂得极好,那气势,教人一听便知是李主事亲传弟子。”
“啧,我哪有骂谁?”宁佳与睨着他,“这话你有本事放我师父跟前说。”
“那不叫有本事——”宁展笑微微,“那是傻子。我若说了,李主事哪里会应允你与我同行?”
“嘁,你就敢欺负欺负李主事的徒弟。”宁佳与替宁展收捡榻沿坠下的凉裯,漫不经心道:“木枕可硬了,垫着能舒服?”
宁展一愣,没料到宁佳与好奇这个,却也转正脑袋认真体会,道:“......还成?宫里那些玉的瓷的,其实跟这木头的大差不离。小时枕惯了,长大便没有闲心在意舒适与否。”
“还是软枕舒服。从我记事,娘一直给我垫的软枕。布的,皮的,荞麦的,丝织的。绣药的最香,最舒服。”
宁佳与右手托下巴,发簪垂坠的银饰与耳下琅玕随之倾斜。她出神凝视窗棂透光的麻纸,仿若经此模糊可入记忆深处。
“娘头疼了,会往里放绿豆,寻常则放茱萸或秋菊。唯一的缺陷,就是绣药枕与发髻相互不对付,是以爹爹总说,我和娘睡前是窈窕淑女,晨起是雷公电母关照过的‘幸运儿’——头顶的鸟窝,筑得比下崽的雨燕大。娘一挽袖子,爹爹又找补,道那可是雨燕的窝,稀罕!不怪爹爹老挨家法,你说他这不是自讨苦吃嘛?躲我身后也没用呀,我的个头,如何挡得房梁那样高的爹爹......”
宁佳与越说越远,是想替爹爹哭惨、唤娘亲莫气,或是笑那老鹰捉小鸡的场面滑稽,分不清了。
她自然知道,世上没有房梁那样高的爹爹。
只是她跳在太师府蜿蜒的游廊前,伸手要披坚执锐的父亲抱她同去军营,父亲总站在能与白日并肩的台阶上,笑容也迷失于天光,重复着年年如一日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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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进军营的大门,他日便要上疆场。军营好,可疆场不好。风沙大,脏了雨儿的漂亮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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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展躺了两个时辰,手脚几至麻痹,时下唯有目睹宁佳与边笑边垂泪,心里急得说不出两句好听话。他印象中,宁佳与每回提及父母,常是轻描淡写,故事从未如今日讲得仔细。
这是否代表,那道紧闭的心门,要被他敲开了?
“殿下——”以宁蓦然扒开宁佳与身后的长帘,焦急道。
景以承紧着挤进里间,绕至病榻另一侧,即对上泪花泛滥的宁佳与。他惊恐地看宁展唇色苍白,指头不禁攥紧凉裯,颤声道:“这......小与姑娘,元兄他......他不会......”
以宁放下帘子立马移步景以承那头,直白审视着宁佳与。
宁佳与潦草抹去泪痕,沉默地系宁展掌间松动的绷带。
宁展没奈何,平静打断二人猜测:“不会。你们别瞎想,本君好得很。”
“诶呀,那就好!”景以承开颜释手,又瞧见搭在榻沿的绷带分明渗了血,遂仓皇查看宁展的手。他身着轻衫尚且汗出沾背,宁展束甲紧衣外加一床凉裯,此刻竟摸不到丁点温热,“元兄!你莫不是真像大夫说的,受了好几处皮肉伤又劳筋损骨,大惊至血气分离,阴阳破散,经络厥绝,脉道不通[1]——”
“......停停停停。”宁展头疼地闭了闭眼,再睁眼安恬如初,“大夫方才是这么与你说的?”
“对啊......”景以承小心翻过宁展的手腕号脉,最后严肃放回原处,“大夫没说错。元兄,你当不当我是好兄弟了,这样大的要紧事也隐瞒?”
“景兄,我没想瞒你。”宁展笑笑,轻声问:“大夫谈论此事时,那曹学正可在旁听?”
景以承用力点头,气哼哼道:“听着呢,听得可入神了!我瞧大夫与他寒暄那意思,是他自己害了病没心思来治,对元兄的病情却问个没完,显得比我和阿宁还上心。他貌似关怀病患,但从头到脚,哪是真心为元兄好的?先前言定到医馆不得多加打扰,适间若非阿宁拦着,那人怕已闯进来了!”
“景兄如今识人的眼光很是精准啊。”宁展道。
“——真的?”景以承溘然倾身,急于确认自己的进益,等不及先问:“但这位州学学正,乃是个七州大典都不曾参与过的教书先生,何以对元兄生了这般叵测之心?元兄私底下......同他结过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