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倒霉蛋——林海02
三个倒霉蛋——林海02
武田二郎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一个小贼正在抢劫教堂。教堂的名字叫“圣馨堂”。冬天还没过,月光之下,小贼来到了圣馨堂。他走到侧门前,检查了一下门闩的情况,用力撞开门,钻了进去。这小贼做贼的水平,显然是不太专业。首先,东北的冰天雪地,月亮一照,几乎能发光。如果有人正在看着教堂,那么他的行动,几乎和光天化日没什么区别。而且,他连溜门撬锁的基本功都不会,竟然直接撞门,动静也是有点大了。如果没人正在看着教堂,现在搞不好就该有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像个正宗的窃贼一样,提前来这里踩过点。他就应该知道,圣馨堂的正门是从来都不锁的。任何人随时都可以推门进去。还有还有还有,圣馨堂是个穷教堂,根本没啥值得偷盗的东西。小贼进入礼拜堂,看了一圈,忍不住皱起了他标志性的眉头。果然,整个教堂里,差不多除了石头就是木头,就没有点一个人能搬走的东西。教堂的空间很大很宽敞,按照这个小镇的尺寸来说,教堂的建筑规格甚至可以说是“宏大”了,如此衬托之下,更显得教堂里空空荡荡、一穷二白。业余归业余,来都来了,好歹也得偷点东西吧?教堂里唯一的金属制品,是讲台后面的墙上,有个一人多高的基督受难十字架。这个巨大的木头十字架上,有金属制的藤蔓装饰花纹。靠近检查这个受难像,这些金属藤蔓,看来应该是值些钱的。不幸的是,藤蔓和十字架缠在一起,没法偷走。基督无绝人之路!老爷子头上还有个王冠。藤蔓拆不走,这王冠倒是可以拆下来。业余的小贼,身手却相当灵活,连爬带跳,轻松顺利夺得桂冠。其实按照圣经的故事,基督头上根本就不是王冠。基督受难的时候,头上的东西应该是一个荆棘头环,是折磨人的刑具。然而造这个雕像的是个中国工匠,雇主给的示意图也没有说明这是个什么东西。工匠想着既然是“主”,那大概应该有个王冠,于是荆棘头环就变成了王冠。幸亏了工匠的自作聪明,业余的小贼才不至于颗粒无收。若是按佛祖的道理,这种“错进…
武田二郎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一个小贼正在抢劫教堂。
教堂的名字叫“圣馨堂”。
冬天还没过,月光之下,小贼来到了圣馨堂。他走到侧门前,检查了一下门闩的情况,用力撞开门,钻了进去。
这小贼做贼的水平,显然是不太专业。
首先,东北的冰天雪地,月亮一照,几乎能发光。如果有人正在看着教堂,那么他的行动,几乎和光天化日没什么区别。
而且,他连溜门撬锁的基本功都不会,竟然直接撞门,动静也是有点大了。如果没人正在看着教堂,现在搞不好就该有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像个正宗的窃贼一样,提前来这里踩过点。他就应该知道,圣馨堂的正门是从来都不锁的。任何人随时都可以推门进去。
还有还有还有,圣馨堂是个穷教堂,根本没啥值得偷盗的东西。
小贼进入礼拜堂,看了一圈,忍不住皱起了他标志性的眉头。
果然,整个教堂里,差不多除了石头就是木头,就没有点一个人能搬走的东西。
教堂的空间很大很宽敞,按照这个小镇的尺寸来说,教堂的建筑规格甚至可以说是“宏大”了,如此衬托之下,更显得教堂里空空荡荡、一穷二白。
业余归业余,来都来了,好歹也得偷点东西吧?
教堂里唯一的金属制品,是讲台后面的墙上,有个一人多高的基督受难十字架。这个巨大的木头十字架上,有金属制的藤蔓装饰花纹。
靠近检查这个受难像,这些金属藤蔓,看来应该是值些钱的。不幸的是,藤蔓和十字架缠在一起,没法偷走。
基督无绝人之路!老爷子头上还有个王冠。藤蔓拆不走,这王冠倒是可以拆下来。
业余的小贼,身手却相当灵活,连爬带跳,轻松顺利夺得桂冠。
其实按照圣经的故事,基督头上根本就不是王冠。
基督受难的时候,头上的东西应该是一个荆棘头环,是折磨人的刑具。然而造这个雕像的是个中国工匠,雇主给的示意图也没有说明这是个什么东西。工匠想着既然是“主”,那大概应该有个王冠,于是荆棘头环就变成了王冠。
幸亏了工匠的自作聪明,业余的小贼才不至于颗粒无收。
若是按佛祖的道理,这种“错进错出”的事情,叫做缘。
教堂里,佛祖说了怎么能算呢?
按照基督的道理,“错进”“错出”都是错,工匠和小贼都属于亵渎神明,罪孽深重。
新的缘分紧跟着又来了。
一位大妈,提着煤油灯推门走了进来。看装束,大妈身上披着东北老百姓常见的冬装,大概是教堂的长工。
大妈看到小贼,问了一句:“你谁?干哈的?”
话刚问完,大妈看到小贼手里的王冠,明白了情况,张嘴要喊人。
来不及说话了,小贼迅速冲上去,一掌劈下来,将大妈打晕。
他不想伤人,赶快伸手扶住了晕倒的大妈,免得摔倒时再撞伤到。
大妈安全着陆了,她手里的煤油灯就没这么幸运,直接摔到地上,引发了一场小型火灾。
这下好了,动静越来越大。果然,煤油的味道还没散去,教堂正门冲进来两个人。
“满洲国警察!”来人喊出身份,“你是什么人!”
小贼要从侧门逃跑,结果侧门外也有两个警察举着枪等着他呢。
完蛋,放弃抵抗吧。小贼举起手来,束手就擒。
几个警察毫不客气,冲上来将小贼按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便押着小贼朝外走。
“等一下。”
人还没押出门,一个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
刚刚躺在地上的大妈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摔倒的时候,她头上的帽子掉了,头发现在露了出来——这大妈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刚刚小贼没有细看,并且她喊的两句话“你谁(sei)啊?干哈(ha)的?”东北口音非常正宗,所以也根本没有去想这大妈她可能不是中国人。
警察认出了大妈,正是鼎鼎大名的“泥菩萨”安妮修女。
这大妈来头可大了。
大妈名叫安妮·普伦基特,来自遥远的爱尔兰,在爱尔兰盖尔语里她的名字是áinenipluincéid,当然,她大多时候都被迫用英语annieplunkett。
普伦基特在爱尔兰是个很了不起的姓氏,出过一位大圣人“圣·奥利弗·普伦基特”。安妮·普伦基特大妈也同样不简单,她是中国东北地区天主教系统里,资历最老的修女。
天主教里,往往是教皇、主教、神父这些男性神职人员说了算。在东北就不一样了,谁能呆得住,谁才有说话的资格。
安妮修女来中国,是在清光绪年间,如今已经四十年。圣馨堂很长时间都没有神父常驻,就一直是安妮修女在管理,她和周围的老百姓早已打成一片。作为一个教堂的运营者,安妮修女的传教工作就不是很有成效,东北人没有几个真的成了信徒,倒是她本人真的成了东北人,不管是讲话还是生活作风,都很东北。
几名警察听到安妮修女阻拦,不敢不给面子,停了下来,问道:“泥菩萨,您有什么事?”
安妮修女整理了一下衣服,捡起地上的帽子重新戴上,仔细地将头发重新藏进帽子里,接着走向众人,停在小贼面前。
几个警察等着安妮修女说话。
等了半天,她就偏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小贼干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