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引(二)
墨香引(二)
说话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头戴一顶白玉莲花冠,身着月白色交领中衣,外罩藏青直裰,襟边绣着细密的暗纹海水纹,腰间革带嵌着青玉螭纹,气质清贵无双。他话音未落,身边侍卫已携锦盒倒退出了包间,不多时,大堂里便爆发出一阵惊呼声。“金子,竟是金子!”“说书的,你今日算是走了大运!”“不知哪位贵人,出手竟如此大方。”“必是忧国忧民之人。”那清贵男子听着门外茶客议论纷纷,唇边染上微微笑意。他一手执壶柄,壶身倾斜,将浅绿茶汤缓缓注入对面的茶杯。“玉成,此乃双井茶,产自修水县,香气清高,有草茶第一的美誉。你且尝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起茶杯,雾气逸散,赫然露出杨玉成锋利的眉眼。他浅抿一口茶汤,道:“果然清新淡雅。看来元永此次修水之行,大有收获。”那名为元永的男子颇为自得,他摆摆手,示意侍卫退后,而后小声道:“我竟不知覃京爪牙势力如此猖狂,修水不过是近几年才因茶业富庶起来,他们便嗅着味道前去搜刮民脂民膏。多亏玉成报信,我这才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还修水一个朗朗乾坤。”“元永谬赞。我不过是偶然得了些书信,运气而已。”杨玉成此言并非自谦。那日邓瑞为求保命,将这些年与覃京往来信件所藏之地秘密告知杨玉成,却没想到未等到杨玉成回来,他便命丧兰溪之手。这一匣子信件成了无主之物,杨玉成顺水推舟,私藏下来,细细翻阅后,捡岀其中重要信息,梳理成册,交于元永。“玉成此言差矣,若无你自毁名声,孤身侍于覃京身侧,又怎么会有机会获得这些机密信函?”元永目露赞赏之色,“此次修水铲腐,你当记首功。”杨玉成但笑不语:“元永,此次寻你,是有要事与你商讨。”“何事?”杨玉成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件:“此信颇为古怪,还请你一阅。”元永展信,神情逐渐惊疑不定。“此信……此信……”他猛地将信合上,“你从何处得来?”“正是从邓瑞处搜得,放于木匣夹层之内。”杨玉成小心观察对方神情,继续道,“你我…
说话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头戴一顶白玉莲花冠,身着月白色交领中衣,外罩藏青直裰,襟边绣着细密的暗纹海水纹,腰间革带嵌着青玉螭纹,气质清贵无双。
他话音未落,身边侍卫已携锦盒倒退出了包间,不多时,大堂里便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金子,竟是金子!”
“说书的,你今日算是走了大运!”
“不知哪位贵人,出手竟如此大方。”
“必是忧国忧民之人。”
那清贵男子听着门外茶客议论纷纷,唇边染上微微笑意。他一手执壶柄,壶身倾斜,将浅绿茶汤缓缓注入对面的茶杯。
“玉成,此乃双井茶,产自修水县,香气清高,有草茶第一的美誉。你且尝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起茶杯,雾气逸散,赫然露出杨玉成锋利的眉眼。
他浅抿一口茶汤,道:“果然清新淡雅。看来元永此次修水之行,大有收获。”
那名为元永的男子颇为自得,他摆摆手,示意侍卫退后,而后小声道:“我竟不知覃京爪牙势力如此猖狂,修水不过是近几年才因茶业富庶起来,他们便嗅着味道前去搜刮民脂民膏。多亏玉成报信,我这才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还修水一个朗朗乾坤。”
“元永谬赞。我不过是偶然得了些书信,运气而已。”
杨玉成此言并非自谦。那日邓瑞为求保命,将这些年与覃京往来信件所藏之地秘密告知杨玉成,却没想到未等到杨玉成回来,他便命丧兰溪之手。
这一匣子信件成了无主之物,杨玉成顺水推舟,私藏下来,细细翻阅后,捡岀其中重要信息,梳理成册,交于元永。
“玉成此言差矣,若无你自毁名声,孤身侍于覃京身侧,又怎么会有机会获得这些机密信函?”元永目露赞赏之色,“此次修水铲腐,你当记首功。”
杨玉成但笑不语:“元永,此次寻你,是有要事与你商讨。”
“何事?”
杨玉成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件:“此信颇为古怪,还请你一阅。”
元永展信,神情逐渐惊疑不定。
“此信……此信……”他猛地将信合上,“你从何处得来?”
“正是从邓瑞处搜得,放于木匣夹层之内。”杨玉成小心观察对方神情,继续道,“你我皆知,十年前,江义被人截获他与金军将领坦达儿的秘密信件,后又因粮饷丢失大败于金军,坐实其暗通敌国的罪名,这才引得官家震怒,斩江义全家于东市口。可此信中却说,当年所截之信乃是伪造,若此信所言属实,那江义叛国之罪便可能是被有心之人陷害。”
元永闭目沉思,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此信起首称薛通吾弟,落款兄石雄,应为已故团练使石雄写给薛通之信。”
杨玉成道:“这石雄与江义同是出身于清远军,还曾于乱军中救过江义一命,两人兄弟相称,感情甚笃。江义叛国羁押狱中,石雄也被牵连,若不是其女石妃深得圣宠,恐十年前他也难逃一死。”
“因此,他之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元永目光微冷,“此信书尾留有日期,乃是石雄于绍兴二十一年三月初十所书。若我所记无误,三日后石妃在宫内以巫蛊之术求子,被打入冷宫,石家上下三十二口被判流放岭南,路遇山洪爆发,包括石雄在内,无一幸免。而今薛通也被邓瑞所杀,虽有此信,但死无对证。”
茶香袅袅,室内却寂静一片。
片刻后,杨玉成缓缓开口:“这信中倒是提起,石雄已有当年伪造书信之人的线索,不日将赴扬州寻找此人。如按时间推测,当年石雄尚未启程,便因巫蛊案入狱,那他所寻之人应未受惊动,或许仍在扬州。”
元永道:“玉成所言即为我之所想。江义之事,兹事体大,我即刻派人前去扬州查访。”
杨玉成拱手作揖:“静候佳音。”
自茶楼出来,已过午时,杨玉成返回大理寺,处理了些杂七杂八的琐碎事务,正要退值之时,却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尹鸿博。
“同走,同走。”尹鸿博一路小跑而来,急得气喘吁吁。
杨玉成奇怪道:“你今日不是前去城郊勘查现场,怎么回的如此早?”
“那里荒郊野外,还死了人,阴森森的,我一刻也不想多呆。”尹鸿博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催促道,“快走,我送你归家。”
“不必了,我还要去胡氏果子行买些点心。”
“坐马车岂不更快?”
杨玉成拗不过他,被强拉着上了马车。
一路上,尹鸿博坐立不安,时不时地捋捋头发,整理衣襟,看得杨玉成心头生疑。
这厮怎么像是孔雀开了屏似的惹人厌烦?
行至巷口,杨玉成拎着点心下了马车,刚要挥手道别,便见尹鸿博也自车中探出头来。
“上次尝过伯母所做红枣蒸糕,味甜软糯,不知可否请伯母写份方子?”
未等杨玉成回答,他便急急跳下车,揽着杨玉成肩膀往巷内走。
杨玉成心中古怪之意更甚,止步推拒之时,却听一个熟悉声音自身后响起:“此次斗百草是我赢了,你们每人输我一块饴糖,最迟明日,必须给我!”
回头一看,陈妙荷正站在一众孩童之中,得意地叉腰大笑。
那四五个还没她腰高的小童听了这话,立时一瘪嘴,哇哇大哭起来。
偏她无半点害臊之意:“愿赌服输,要不下次不和你们玩了。”
小童哭得更加撕心裂肺,杨玉成实在看不下眼,正要走上前劝解一二,冷不丁一颗圆乎乎的脑袋挤到自己身前。
尹鸿博从袖中拿出一大包金丝蜜饯,献宝似地举在陈妙荷面前:“妙荷妹妹,我知你喜甜食,这是我特意从平江府托人带来的特产,你且尝尝,若是喜欢,我再买来给你。”
陈妙荷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跳,她愣了半晌,对众小童道:“算了,你们几个明天每人给我讲一件新近发生的趣事,我便不要你们的饴糖了。记住,要有趣才行哦!”
小童们抽抽嗒嗒地应声,陈妙荷这才满意地一挥手:“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