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横祸3
尽管李坚叫来李良胤开车代步,一行人来到看守所外天色也已暗。
江宁仰望,天边的黑云仿佛要即将压下,说:“这个时间他们不会下班了吧”
李律师:“没有,我提前联系过。”
李良胤蹭了下江宁的肩,轻声道:“我们家老爷子靠谱吧?”
“靠谱,靠谱。”江宁退后两步,在末尾的章乒身旁站定。
章乒看向看守所门前龟裂的白板黑字,眼底尽是茫然。他不清楚他奶奶的最终的归宿,不清楚现在的这点希冀能否真正地解救他们。
李律师:“我先进去了,看守所内一般没有家属等待区,你们在车里候一会儿吧。”
他整了整衣领,提着公文包迈进了看守所的门。
江宁盯着章乒,劝慰的话他再三思量:“李律师说,他处理过类似的案件,奶奶有很大的概率会被放出来的。”
“江老师,我知道,但我还是担心。”如果可以,任何风险他都不希望出现在自己家人身上。“我总会往坏处想,万一呢?万一她被判刑了,哪怕只是几年,她年龄大了监狱里环境那么差,她身体不舒服怎么办?”
他滔滔不绝,嘴唇干涩,最后几句声音都撕裂。
李良胤递给章乒一瓶矿泉水:“别那么悲观,你奶奶也不想看见你这样吧。”
章乒没接,江宁替他接过又拧开瓶盖,径直把水凑到章乒嘴边。
“喝吧。要是奶奶到时候出来了,看见你为了她变成这副颓样儿指定不好受。”
章乒托住瓶底,灌下几大口。
“章乒!”远处跑来一个头发松散的女人,脚上踏的还是拖鞋。
水从章乒的鼻腔涌出,他俯下头,快速地擦过鼻子,鼻头霎时红了。
“你怎么来了?”章乒直起腰,梗了梗脖子。
江宁也疑惑地看向来人的方向。
不知是她跑的太急,还是一只拖鞋滑的像香蕉皮,她的一只脚溜出鞋底,人向后倒去。
李良胤连忙拽住她,才让她幸免于和满是尘灰、石子的地面亲密接触。
他问:“婶子,你是?”
江宁给了他一肘子,压低声音:“叫钱姐,这是章乒的继母。”
“钱姐,你这么着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良胤扶着钱芳的胳膊,钱芳垂着头整好自己的鞋,再抬起头时眼泪已经黏住了她飘扬的发丝。
她哽咽道:“老太太......老太太没了。”
“再说一遍?!”章乒拂去李良胤的手,转而用自己的包住钱芳湿漉漉的手。
钱芳扬高了声音,却更是跌宕:“你奶奶她没了,有人给咱家打电话……”
章乒甩开她:“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诈骗电话。律师还没出来呢,这一定不是真的。”
章乒巴巴地望着看守所,原地不动却浑身发麻,仿佛有蚂蚁在啄食他的思绪。
直到李坚阴沉着脸从里边走出来,他扑过去薅着李坚的西装袖子,章乒开口袖扣应声崩掉。
“李律师……我奶奶还在对不对?”
李坚别过头,不忍直视他:“在里边,她一会儿就出来了。”
“真的?”章乒嘴角颤抖着,生出些笑意。
李坚沉默,四周能听见的只有钱芳的啜泣声。
江宁的指甲戳进自己的掌心,车轮滚动的声音响起时,他才循声看去。
“……”
推床上蒙着一块白布,风乍起,他看见了那张熟悉、毫无生气的脸庞,连同她紧闭、不会再转动的眼睛。
一块风过就掀起的白布隔绝的却是生死。
章乒缓缓地走向她,僵在床前不再移动,挡住了她的去路。
好像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了。
他没有哀嚎,他的眼眶和喉咙都干涸了。他要用他清澈的眼睛,再仔仔细细地看她最后一遍。
两个工作人员没有催他走,而是站在两边低下头。默许着。
章乒抖动的手扯了下那块白布,又放缓动作,轻轻地把布折叠到奶奶的腰间。
奶奶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洗到褪色的墨蓝长袖,凑近看上边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这可一点都不体面,他家老太太最爱干净了,虽然生前因为他父亲家里也没干净过。
他柔声说道:“奶奶,我们回家好不好?换件好看的新衣服。”
没有人能回答他了。
钱芳跪坐在推车旁,放声地哭,抱怨着老太太的不是:“……你说你对不起我,还没补偿我怎么就走了?”
说完这句便收了声,捂着脖子干呕起来。
也没有人能弥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