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
今春
黎昭文睁眼醒来,便见裴越候在床边打瞌睡,她伸手摇醒他,“裴越,我睡多久了?”
“你可算醒了。”裴越面露喜色,“那药丸的药效太强,你身体虚弱,抵抗不住,昏睡了好几日,好在梁潜找来大夫为你调理身体,不然我都担心那药丸把你身子拖垮。”
黎昭文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几月几日?淮王那可曾出过乱子?”
“今天三月十七。”裴越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淮王那没什么大事,别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找梁潜来给你说清楚。”
黎昭文起身趿鞋,走到镜前,端详镜中的自己。躺了几日,消瘦不少,幸而面容不算憔悴。
外面响起叠沓脚步声,梁潜进来看到黎昭文确实安然无恙,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真不知该以何颜面面对少爷。
黎昭文唤他和裴越坐下。梁潜知道她在记挂何事,道:“我们离京后,我便自作主张传信给少爷,告知他你的情况。昨日他恰好传信回来,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说着从怀里取出信笺,递给黎昭文。信笺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尚未拆封。
顾景渊说辰州一切如常,淮王已决定主动让权,但不舍离开辰州,故而提议皇帝调任良将前往辰州,他从旁协助,共治辰州。
交代完她心心念念的事,他抱怨她出事为什么要隐瞒他,并单方面责令她不准再有下次。
在信的末尾,他说他昼夜都想快些回到她的身边。
裴越见黎昭文面有羞容,调侃道:“什么事这么开心,也说来给我听听。”
有梁潜在场,黎昭文不好发作,把信紧紧攥在手里,回敬他一句,“你这人太笨,说了你也不懂。”
梁潜噗嗤一笑,说回正事:“黎姑娘接下来打算在何处安顿?”
黎昭文想了想,问裴越的意见,“我们去苏州好不好?那里山水秀丽,风土宜人,是个不错的好去处。”
“好啊,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在那团聚。”裴越笑道:“沁云那丫头要是听到这消息,指不定要高兴的睡不着。”
黎昭文道:“苏州和池州有几分想象,我想爹娘知道我们要去那,想必也很高兴。”
梁潜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的对话,幽幽道:“黎姑娘,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黎昭文止住话头,沉吟片刻,道:“景渊现在回京了么?他人在何处?”
他会不会和她一起去苏州?
梁潜道:“少爷在京中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想必不日便能和姑娘相聚。”
裴越惊讶不已,道:“顾将军以后不在京师做官啦?”为了心上人放弃自己的前途,实在佩服。
梁潜无声叹了口气,面上不显露情绪,“少爷已经请旨辞官,皇上不同意,是以少爷要先回京劝服皇上。”
“那岂不是希望渺茫?”裴越道:“顾将军到底也是强将,皇上怎么可能随便让这么一个得力手下辞官。”
黎昭文也心有所虑,道:“梁潜侍卫,能帮我带个话吗?若是他不能离京,千万不要勉强,我不想他因为我触怒圣上。”
梁潜不由踟蹰,黎姑娘是在为少爷考虑,可却不知少爷想留在她身边的决心,哪怕触怒圣上又如何?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面上应承,心下决定按下不表。
万事俱全,黎昭文却还有一层顾虑,“黎昭文已经死了,我该以什么身份活下去?”
“这个姑娘大可放心,今日我就能伪造出一份文引供姑娘使用。”梁潜道:“只是这名字……姑娘想要什么?”
黎昭文思索片刻,道:“以后我就叫姜南枝吧。”
在五月的某个午后,黎昭文支起窗格,裁剪新摘的芍药,融融花香弥漫内室,她深吸一口气,直觉胸腔舒畅,心情也不自觉欢快起来。
脚步声近,她以为是沁云进来拿走枯花萎叶,遂道:“等我剪完这些新叶再拿走不迟。”
“不巧,我又给你带了些来,恐怕你要再剪上一阵。”
黎昭文转过身去,见顾景渊手捧着芍药,站在面前。
她笑着扑向他,紧紧抱住他,“不是说七月才到?怎么提前这么早?”
“因为我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他感受到她的身子在轻轻颤抖,低头看她的脸庞,果见她双眼莹莹,“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不该让你等那么久。”
黎昭文摇首,复靠在他的怀里,看他手里还拿着那束芍药,破涕为笑,接过揽在自己怀里,“哭是因为我也很想你。”
她离开他的怀抱,把芍药放置在一起,道:“你会不会修剪枝叶。”
他拿过剪刀,自信道:“这可难不倒我。”
她笑眼盈盈,“那是自然,我知道你本事大,就连父皇也难不倒你。”
他不接话,道:“近来在做什么?”
“爹爹和阿娘给我寻了一处书斋,现在我可是附近有名的老师,很多学生都来我这学习。”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心头一颤,忍不住俯下头去,在她唇上一吻,“明日讲堂开不开?我也要去学习。”
她红晕上颊,嘴唇翕动半晌才道:“那你可要早早起来准备好,很多人争先恐后来听我授课,位置不多,你不一定抢得上。”
“难道就不能单独给我授课?毕竟我的身份不比他人。”他打趣道。
她一本正经:“我要一视同仁,你不许破坏规矩。”
畅畅熏风扑入窗内,吹得花瓣柔柔拂动,她凝视顾景渊的认真脸庞,说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以前我最讨厌的季节是春日,伯父起兵叛乱,至亲惨死……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一派欣欣向荣的春日,可如今你看,我安稳度过了春日,迎来了有你的新夏,前尘往事和今后再无关联,这一切都是你助我实现的,我当然应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