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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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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等良久,终没得到一个在皇帝面前自陈的机会,几个衙役打扮的人来将黎昭文带走,说是按旨审问要犯。

临走前,黎昭文看到赵丽贞的眼里满是歹毒的快意,心头不禁一颤。

她在审判到来之际,擡首望天,有翩然翺翔的白鹭掠过视线,想到自己即将进入不见天日的牢狱,竟有几分羡慕那些自由的鸟雀。

一进地牢,一股臭味瞬时扑面而来,黎昭文皱着眉头环顾左右。

每个牢房都有人,他们躺在破烂的草席上,身体血肉模糊,无一处完好,伤口和囚衣黏在一起,刺鼻的糜烂气味吸引来不少苍蝇,在他们身上乐此不疲的游走。

牢房的尽头是审讯室,石墙上挂满刑具,地上还有一盆刚被水熄灭的炭火,刑架上的血迹尚未干涸,狱卒斥令黎昭文脱下官服,而后将她绑在刑架上。

湿润的血和身体严丝密合贴在一起,她有些不自在。

审她的是个面生的官员,凶狠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他不由分说,一来便给她一顿毒打,而后饶有兴致看着伤痕累累的她,问道:“说罢,你接近皇储是出于什么目的?”

“没有任何目的。我是皇上提拔上来的,在东宫任事是皇上的意思,何来我蓄意而为?”

“还敢撒谎。”

一记重鞭打在腹间,黎昭文嘶嘶抽气。

“撒谎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说的就是实话。”她泰然应道,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你想我回答什么,承认我蓄意接近太子?”

“你随太子巡抚,把时局搅得天翻地覆,很难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他轻蔑一笑,“皇上怀疑你动机不纯,就算你有六张嘴也解释不清,我劝你最好对此供认不讳,否则后面有好些苦头给你吃。”

她不卑不亢道:“我确实犯了欺君之罪,可我从未做过谋害皇上和太子的事,你们一查便知,逼供我算什么好手段。”

旁边负责记录的推官倏然停笔,对黎昭文投以钦佩目光。

问官面上挂不住,硬着头皮问,“你自己说说,你为什么女扮男装入朝为官?”

“你们稍微调查便知,我父母从小便把我当做男子来养,我入仕为官不是理所应当的么?况且我殿试摘得榜首,可见资质出众,能为朝廷效力,我这样的人才皇上难道要就此摒弃么?”

事到如今,她不谢罪求饶,反倒怪罪起皇上来,问官气得满脸通红,斥道:“你一介女子,入朝为官祸乱朝纲,居然还痴心妄想得到皇上的重用。”

黎昭文轻轻勾起嘴角,不敢笑得太放肆,以免牵动伤口,“事实证明,不少男人的学识才华都输给了我,不重用我,难道重用他们么?”

她尽口出狂言,这份供词若是给皇上瞧见,恐怕要惹龙颜大怒,问官忙转换话头,“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蓄意接近太子,蛊惑人心。”

眼下春寒料峭,地牢里冷飕飕的,问官捧着手炉索取暖意,黎昭文的目色冰冷,声音也冰冷,竟和此间寒气不相上下,“我说没有便是没有,还要我解释多少遍?”

问官恼羞成怒,命手下继续鞭笞,自己撩袍而去。

推官心下恻然,临走前为她说情,“下手轻点,不知她哪日要面圣,怎么着也要保住她一条性命。”

那手下闻言,当真手下留情,没打几下便给黎昭文松了绳索,把她丢回牢房。

黎昭文脚下踉跄,一时竟失去所有力气,瘫倒在地。

她本不该激怒问官,可以不承认自己图谋不轨,但不应对皇上不敬。

她心中有气,气皇帝不愿见她一面,气他食言,他曾经说过“谁说状元就必须是男子,爹爹也可以让南枝当我朝第一位入仕的女官啊。”,不是么?

他为什么要怀疑她蓄意接近太子?他是不是想将巡抚发生的一切归咎在她身上?那些官员罪有应得,惩罚他们又如何?他为他们感到不平吗?

正胡思乱想间,脚步声逼近,黎昭文懒得转身,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对方说明来意。

“黎侍读。”是梁潜的声音。

黎昭文艰难支起手,转过身来,缓慢移动到他面前。

他看她满身伤痕,心有不忍,说道:“我出去后就托人给你送些伤药来。”

“多谢。”黎昭文问:“家中一切都好么?阿娘和沁云她们没事吧?”

“没事,有人来搜查宅子,但没有为难黎夫人和一众下人。”

黎昭文松了口气,道:“不知我在这里要待多少时日,你替我好生照看他们。”

“你不用我去辰州通知少爷?”梁潜感到不可思议,“我日夜兼程赶去,比传书快不少,三日便能见到少爷。”

“他在辰州有事处理,我们别打扰他。”

昨日得知她暗中算计过少爷,原对她有几分怨怼,而今听她语意,是不想牵连少爷,梁潜又对她有些改观。

“你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她眨动眼睑,靠近他,悄声道:“我书房里有一张药方,你去找人制药,下次见面的时候找机会拿给我。”

梁潜走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好些人,他们受太子和杨宗道所托,为她治伤,换掉脏污囚衣。地牢里的其他狱卒对她转变态度,殷勤备至,周到细致,所以她的牢狱生活不算糟糕。

自第一日提审后,无人再来审讯她,她乐得清闲,要来了几本话本,靠此度日。

某日她正躺在床上小憩,床是太子的内臣帮她铺设的,和家里的床榻无异,一躺下,很快便能入睡。

“黎侍读。”有人唤她。

黎昭文迷迷糊糊睁眼,见是刘骐,起身上前道:“彦综,你怎么来了,你是皇上近身内侍,不该来此地。”

刘骐道:“皇上的旨意要下来了,罢为庶人,流放靖扬。”

“我爹爹和阿娘呢?他们有受牵连吗?”

“除了黎大人受贬黜,其他和你有关联的人都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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