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回来
王予心傻站在黑暗的客厅里，白雪如月光，反射出的光线照亮客厅，落在她的头发上，她像一个雕像小人伫立着，一动也不动。
傅司朝她笑了笑，慢慢地向她挥手，大拇指关节冻到泛白，手指僵硬。
这确实不是梦，傅司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王予心惊如一只小白兔，穿着单薄的棉质睡衣冲出门外，她扑向傅司怀里，手臂紧箍住他的腰，手指粘上堆积的白雪，冰凉的湿意渗入心脏。
好想他，好想他，压制的思念蚀骨反噬，她把这当成一场梦境，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我想你，想你……”王予心的头埋在傅司胸口，少女喃喃自语，在白雪中像一只小巧的玩偶，编织华丽的梦境。
傅司全身涌起一股暖流，他不由主地环住她的肩膀，右手触碰到少女发毛的头发，他一愣，这熟悉的气息和全心的拥抱，让他忘记毕业时的不愉快，让他悔恨离开的那些日子。
他迫切地希望看见她的脸，他想对她说：对不起，别扭的人是我，对不起，没有早点回来，对不起，不讨厌你，喜欢你。
傅司在月光下扳开王予心的脸，她变瘦了，下巴尖尖，眼神少了天真，多了几分沧桑，苍白的嘴唇干裂，那秀丽的中长发变成短发，半贴在头皮上。
傅司揪着头发，眉头微皱，王予心也在打量他，他眼神清澈，蝴蝶般的形状懒懒散散，眼皮一张一合，全身上下是大学生的松弛感，小行李箱立在旁边。
一个是新生的大学生，一个是疲惫的高三生，王予心觉察出一点陌生的气息，没有见面的日日月月，他不知经历了什么，放出笼的鸟儿最想做什么事？她松开手，后退。
“你的…头发？”
“学校下规定剪的。”王予心突然恢复克制，她有些怏怏的，明天还需要早起上学。
王予心往回走，傅司拉着她的手腕：“我听到了。”
“什么？”她一心多用，思考这么晚了，傅司要住哪里？
“你说，你想我。”傅司不喘气地说，他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经过学校一个学期多的氛围熏陶，变得更加从容不迫。
更加开放的校园环境和树荫下相携而行的情侣，在无人处暗暗接吻。
王予心烧红了脸，挑逗似的话语似乎逼迫她做作出解释，她呆立着不说话。
少年促狭的笑意漫上眼角，他走上前，一个用力，右手护住她的头，将她扣在怀里，清晰的声线传到耳道中：“我也想你。”很想你。
王予心的夹着两只脚，害羞到手臂收在胸口，她干涸已久的心如春风拂面，一夜开满山花，又顿时变成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他，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傅司听见王予心的咳嗽声，他放开手，两人回到温暖的客厅，在亮堂堂的室内，他终于看清她的脸，也看穿她的疲惫和倦意。
点蜡烛的朋友圈，和此时打算补作业的她，他心疼至极，不禁右手抚过她的碎发。
“我写作业睡着了，这个明天要讲。”王予心打着哈欠，集中注意力到习题上。
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朦胧发光，睫毛合上，眼皮耷拉着，王予心支撑不住，疲惫涌来，她轻轻地放下头，窝在手臂中，只是眯一会儿。
傅司走进王予心的卧室，他一点不累，觉察王予心睡着。他拉开旁边椅子坐下，下意识地枕着胳膊，和她脸朝着脸，傅司的手触到她的侧脸，她眼皮下的黑眼圈浓重，脸部的婴儿肥变少，透出骨骼的线条，她很累。
傅司抱着王予心放在床上，盖住被子，他收拾书她的书包，拿起数学书，合上试卷放在收纳袋中。
一张轻飘飘的便利贴纸条从数学书里掉落，傅司捡起来，纸条上的内容真诚大胆，傅司警铃大作，回头望床上的女孩一眼，她睡得香甜。
傅司揉起纸条，手心攥着走出卧室。
第二天，傅司早醒了，听着不远处王予心来回跑的声音，一阵急促的划拉声，王予心叼着馅饼，拿着牛奶，“拍”得关上门。
傅司走出卧室下楼，吓得上楼的温婷睁大眼睛：“小司，你怎么在这儿？”
“我回来去学校宣讲，昨天忘了给您说，我没带出租屋那边的钥匙。”他平静地扯谎。
温婷了解，恰好厨房还有多余的早饭，两人在餐桌上吃饭。
傅司不动声色地提起王予心的学校生活，温婷立刻拧开话头，一顿对学校政策的输出吐槽，夹着对自己女儿心疼的苦闷。
“学校非得让剪头发，头发也要管。”
“他们老班劝班里人住校，别人都住校，你难道不住校？”
“天天作业留这么多，规定每一个学生必须上晚自习，这不是逼着住校吗？”
“阿姨，那王予心今天……”
温婷一拍脑袋瓜子，神神秘秘地凑近傅司：“因为啊，最近，予心心情不好，你千万别乱说话，她班里有一个同学，好好的，得了病……去世”
白瓷勺的搅拌停止，他的心一沉，盯着冒热气的白粥：“那个同学是谁？”脑海中滑过王予心水灵灵的杏仁眼，这次回来，她的眼睛是肿的。
“是她同桌，叫唐吉……平日好好的，遇事在……”
咣当！！手中的白瓷勺跌在粥里，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音，傅司拉直嘴唇，又僵硬地把表情恢复原状。
“你认识……这人？”
——
傅司踩着化水的雪走进高三教学楼区，夏季攀爬在游廊的树叶枯萎，光秃秃的，枝干有几枝新长的嫩芽，在未化的白雪中挺立，一场倒春寒摧残万物，却阻挡不了春天到来的脚步。
他静默地站立在游廊下，远处穿校服的同学远远地望向他，带着惊奇的打探，他穿着春款黑色风衣，脚下的九分裤露出脚踝，踝骨处的皮肤因为寒冷迅速变红，和一群蓝白相见的校服学生大相径庭。
他回来的匆忙，没带回几件衣服。
高三下课，哄的一下子，成群的学生蓄势待发，跑出教室，奔向餐厅。
傅司依然站立在游廊下，积雪的位置湿漉漉的，不宜坐下，他淡淡地望向远处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