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
安慰
王予心迷迷糊糊地向前走,手臂旁一只冰凉的手触到她的腕颈,虚虚地拢着她的手心。
她侧过头,乍然看见傅司的侧颜,宽阔的肩膀隐没在黑衣下,鼻梁挺拔,眉眼似剑,王予心不由地跑神想,他为什么要回来?
“今天学习还行吗?”傅司并肩和她走在路旁。
王予心没回答,只是贪婪地仰头看俊秀的脸,汲取特殊的养分。她躲过他下垂的目光,随意拨弄乱糟糟的短发,沉默中有尴尬,有多日不见的生分,夹着一丝特殊的旖旎。
傅司收紧虚扣着的手,假装他从未离开过,假装他参与了她的高三,他擡起头,伸手,清理王予心毛燥的头发:“你剪头发,怎么不说一声?”
王予心撇开头,傅司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地仿佛一只乌鸦飞过。
猝不及防地,他的手转而揉上她的脸,手下的婴儿肥所剩无几,王予应激地大叫:“你干嘛!”
“你又不是我妈,剪头发干嘛和你说啊?”
见到王予心这等反应,傅司反而轻笑起来,这才是正常的她啊,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生龙活虎地应对一切。
“王予心,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了吗?”傅司擡头怅然望天。
“多久?”她记不清,只是忙着唐吉生病的事和学习,傅司的身影和气息变得模模糊糊。
“二百二十五天。”傅司停下来,眼前王予心的倒影映在他的瞳孔里,从离开临城那一天,他开始一天天熬着日子,数着可能见到她的那天。
王予心半张着嘴,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可他不是讨厌她,因为她扔掉她心爱的玫瑰花。
想起傅司的重话,王予心的心脏隐隐作痛,她解释:“傅司,我没有讨厌你,玫瑰花……”
他的大拇指突然伸过来,按住她的嘴,和她苍白的嘴唇仅有一毫米远,她温柔的气息喷在他的拇指上,他用这样的举动打断他的解释。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傅司拥住她的背,手臂绕在她背后,将她纤瘦的肩膀拢在怀里,什么自以为是的表白,什么玫瑰花,什么她的讨厌,他现在通通都不在乎,他只知道没有她的存在,他会痛苦,会失控,他的生命会失去色彩。
他喜欢她,她是无可替代的他人生中的太阳。
“我看见你发的朋友圈,我知道,所以我回来了。”他的话语闷闷的,喷在她的脖颈处。
王予心挣脱开来,这一个莫名其妙的拥抱让她有些意乱,她颤抖着问:“你有没有收到你妈给你的信?”
她说的隐晦,傅司自然不知道,接受的信早被他当成其他人的情书搁置,抛之脑后:“什么信?”
王予心的情绪跌到底,原来刚刚的拥抱只是单纯的拥抱,她立刻后退到安全话题,平静地叙述事实:“唐吉,他生病了,最近刚离开。”
消化多日的沉痛消息出口落地,一切已经成事实,唐吉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似乎还在她眼前。
傅司窥见她眼里的悲痛,他坚定地对她说:“他会在另一个世界回来看你,看着你好好学习,他会为你骄傲,因为你勇敢地度过高三,因为你啊……”拉他离开黑暗的沼泽。
他的女孩在为别人心痛,傅司前进一步,脚尖离她脚尖几厘米远,她低着头,周身的悲伤和难过浓重如化不开的夜色。
那个瘦弱的像猫的一样的男孩,因为他的无意举动应激,懦弱又顽固说出霸凌的细节,最后恳请他不要告诉王予心。
他自然懂,懂得他的心情,懂得他默默的守护。
很久以前,他和唐吉一样,屁颠屁颠地跟着幼儿园的大姐大,她阳光得充满活力,仿佛有全宇宙的力量,占据他幼小心灵的整个世界。
唐吉是王予心在现实时间喂养的虚拟流浪猫,他的心情,就让今天的他来替他回答。
“你同桌喜欢你,请不要辜负他的感情,好好努力。”
王予心“蹭”地擡头,灵动的目光充满震惊,她回味着:“喜欢……”唐吉从没有这种表达,他偶尔的出格举动也被她当做要好朋友的示好。
她的回忆飘到冬季考试离校的那日,他替她整理长掉的红围巾,他说:“我希望我喜欢的人不会对我失望。”
他不希望她失望,王予心的眼睛眨巴几下,眼泪恍惚流下,这眼泪只有一丝悲伤,剩下的是满腔感动,像是找到密码盒的开关,她哇哇地呜咽几下。
傅司干净柔软的手指落在她的眼睑下,拂去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像是吹走手心的羽毛。
他克制住再次拥抱她的冲动,眷恋思念的目光粘住她的脸庞,她怎样都好看,短发的她也是她,爽朗利落,显得笑容更加真挚明亮。
他希望她再次笑起来。
傅司一路安慰着王予心回家,坐公交的的时间过得很快,回到家中,他搬了客房的凳子坐在她旁边辅导作业,王予心咬着笔头写试卷,他拿着一本她的武侠闲书乱看,找好角度着迷恋地看她。
好像回到高三那一年,她接纳他之后,依赖和他一起写作业,晚上粘在他的卧室中,他总趁着叫醒的时候,放肆地放开眼神,将目光留恋在她的头发,她的眉眼,她的嘴巴,她的下巴上,一寸一寸的,收到心底。
傅司合上书,他比过去更清醒,更理智,更成熟,更加明白他的一生要和她一辈子过,他会坚定地选择她。
月光下,手心里可怖的疤痕,在那刻长成一朵他浇灌的玫瑰,吸引蹁跹的蝴蝶,在冷光里缓缓地起舞,和傅司深沉的眼眸重合。
她牵起他的右手,带他穿过校园,那时,像经历一个穿梭的时空隧道,幼时的他一头撞回现在复杂的身体,她如一座指路明灯引领。
傅司轻手轻脚地拿走王予心胳臂下枕着的书本,正要走出卧室门时,女孩子清醒了,迷糊地叫他的名字:“傅司……”
王予心揉着眼睛,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明天要回学校住宿了。”
傅司没回头,短暂的见面又要离开,他不想透露出自己严重的思念焦虑,只轻轻地“嗯”一声。
他也要回学校上课。
王予心停在原地发呆,似乎还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事,高三了,先不要想了。
她一头扎进复习的大海里,好像打通任督二脉,武侠空间里的的大侠身负重伤,掉见一个不见天的深渊中,偶遇高人指点,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王予心只觉得,唐吉还在眼前,一旦她松懈精神,他会对她失望至极,他活在她的脑海中,她一题一题地认真讲给他听,每完成一件学习任务,她写在小本子上给他汇报。
傅司回学校里了,他带走她床头陪伴多年的的小兔子,兔子闭着眼睛,似乎害羞,它穿着粉色的小布裙,是安静聆听的可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