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生病

短暂的寒假假期，王予心的时间慢下来，她终于有时间拿出手机玩，查看未完成的事项，元旦前是傅司的生日，王予心在手机里收到日历通知，可那时，她忙的要死。

上一年的她的生日是在学校度过，无暇顾及什么礼物，什么祝福。

她拉开窗户窗帘，雾蒙蒙的背景是冬天的常青树，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心中无端多了愁绪，像是“少年为赋新愁强说辞”，却真实到苦味在味蕾漫延。

上一年被破坏的生日历历在目，她甜蜜地为他挑选礼物，今年，她更不知要如何对傅司。

过年的时候，请他吃饭，亲自问他想要什么，补他一个生日宴。

王予心多想了，春节寒假傅司没有回临城，她的忧愁和难过还没来及消化，也未来得及和傅司本人倾吐，先被补习课程压倒。

紧接而来的是高三下学期提前开学，王予心没有见到最亲近的同桌，一天，两天，三两过去，王予心在宿舍偷偷问唐吉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什么时候来学校。

唐吉回：很快回去学习。

在教室见到唐吉，他脸色透明得像一张白纸，嘴巴没有血色，王予心吓坏了，捧着他脸问：“你怎么了？”

“寒假去看病了吗？怎么样？”

唐吉缓缓地露出微笑：“看了，没什么大事。”

王予心不信地点点头，放下手，他的脸庞热得她的手掌发烫，低热持续。

数学课开始，做题时，唐吉停下笔尖，课堂上黑面神的讲解有条不紊，所有的学生面向黑板，有些搬凳子挤在前排，开着暖风的教室暖融融的。

四方的教室开始旋转，课本上的题目模糊不清，右手上的血很刺眼，又开始了，唐吉听见有人尖叫一声，最后看见的是王予心那张震惊又难过的脸。

——

唐吉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他又闭上眼，爸爸妈妈在吵架，隔着一扇门。

王予心推门而入，眼睛红的像兔子。

唐吉听见声音，转过身睁开眼睛，对上她湿润的眼眶：“你……你这么在这儿？”

王予心拧一下鼻子：“来陪你。”

唐吉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寒假去检查时，主治医师死命劝着他爸爸早做治疗。

他爸爸哭着说：“说的容易，钱呢，哪来的钱啊？我儿子高三啊，马上高考，一住院，什么都耽搁了……”

护士怜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静静地开口：“我想早点回家，回学校学习。”

他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承受不了大的医疗开销，他也知道，他的小弟弟需要妈妈照顾。

他残酷又兴奋地想：他死了，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王予心和陶白戴着二维码，拿着劣质的纸箱站到教学楼门口，一个一个问：“同学要捐钱吗？”

他们班里，黑面神组织过一次募捐活动，捐了两三千，杯水车薪，根本不够。无论是保守的化疗治疗还是脊髓移植，至少需要三十万的数目。

王予心望着纸箱中的钱，像一个黑乎乎的洞，看不见底部，原来生病会要人的命，原来生病可以摧毁一切。

学校注意到王予心和陶白的单独行动，决定发起全校的募捐活动。

王予心晚上没上晚自习，拿着大把零钱，在医院见唐吉。

他剃了光头，没戴眼镜，病服下的红点瘆人。

“你能说话吗？”王予心悄悄地问：“你爸爸妈妈吗？”

唐吉温柔地看着她，或许是刚做完治疗，他迟钝地没有立刻开口，王予心的眼泪落下来，滴在纸币上。

她忽而想起桃花树下埋着的大橘，人的生命也是如此脆弱吗？

“王予心。”唐吉的声音虚弱嘶哑，目不直视地看她：“请替我好好学习。”

要让她失望了，他咧开嘴角，女孩子的头起起伏伏，又剪短的头发乱糟糟的，窝在棉服中，乍一看，不像一个女孩子。

王予心擡起手背抹去眼泪：“那你也要…”她哽咽住，要好好活下去啊，唐吉。

学校的募捐活动办的很顺利，虽然钱不够，但大抵可以撑起前期的治疗。

王予心上课总是跑神，旁边唐吉的课桌留着没带走的书，她学不进去，拿起他的笔记本，笔记整理得井井有条，方块字写得清晰，一笔一划有力，小细节也不放过。

王予心看着看着，趴在书桌上，别人以为她在睡觉，看不见的地方，泪水染湿书桌。

她要代替他的位置，代替他好好学下去。

王予心成了学校里最忙的人，她成了晚自习请假的常客，拿着一天复习的知识和做的试卷，跑到唐吉的病房里，给他讲课。

唐吉有时候听不了，昏昏沉沉的望着她，眼底透出血色。王予心依然坚持，这样一番下来，她每回写作业写到凌晨一两点。

神奇的是，她竟然不觉得疲惫，每次讲完问唐吉：“你听懂了吗？”

他的眼睛病弱有神采，总是回答：“我听懂了。”偶尔还会问几个问题。

每次这样，她的心里注入一分热情，多了一分希望，等他病好后，她的同桌依然是她同桌，仍然可以回来考试，可以上学。

唐吉已办理休学手续，王予心多次的哀求请假，变成黑面神管班最头疼的问题，他找她谈话，女孩子倔强地说，帮助同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一次主要课程没落下，周未小考的成绩逐渐稳定，不降反升，他拿她无可奈何，只劝她注意身体，多休息。

这样一个月过去，唐吉的空座位变成一群整齐同学中的凹点，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它和王予心的位置是连体婴，每一回换座位，王予心拖起两个桌子，卖力地转移阵地。

她是唐吉位置的守护者，陶白透露想和她坐在一起，她拉着脸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