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chapter27
还是跟往年一样在家里提前一天吃完年夜饭,张叔跟周姨就都放假了,贺珅和安淑芝也分别带儿女回乡。
虽然两人都是要回城西,但是一人一台车还是方便,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的。
陈佳渡对于过年没什么感觉,于她而言这被人们赋予重大意义的节日无非是跑不完的亲戚,劝不住的小屁孩,话不完的家长里短,忙不完的家务,还有逃不开的人类永恒话题:学习、相亲、结婚、生小孩……
一场大型无意义行为艺术展,各方浓墨重彩,你方唱罢我登场,实则各自干着无聊的事情消磨时间。当然以上是基于年轻人的视角,在长辈眼中是见一面少一面,因此需要分外珍惜相聚的光阴。
后备箱被提前置办好的年货塞得满满当当,回乡要开三个多小时的高速,上车前贺江递给她一条薄荷糖。
“路上提神。”
陈佳渡接过糖,“谢了。”
许是薄荷糖的功效,陈佳渡一路上都还算精神,反正一点瞌睡也不想打。
豆佶猫生头一遭出远门,也没有什么应激反应,乖乖地待在猫包内不吵不闹。
去年来镇上还在搞文明改造,今年已然像模像样,家家户户门前都是阔气的柏油大道,旧桃换新符,处处彰显洋溢着过年的欢乐喜庆。
老太太早早便等在门口,一年之中她最开心的一个礼拜,见到久违的孙女亲热得不得了,紧紧攥着她两只手,合在长满茧子的掌心捂了捂,慈爱的目光一刻不停在她身上打转。
陈佳渡非常自觉地蹲下来一些配合老太太的身高,方便老人家看得更加仔细。
老太太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心疼:“我的乖孙女哟,学校里的饭菜是不是不好吃,看起来都变瘦啦。”
安淑芝站在一旁说:“妈,你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流行以瘦为美。”
老太太嗔怪:“胡说,我们佳佳已经够瘦了,可不准再减下去了。”
她转头又交代了孙女几句话,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陈佳渡就笑着一一答应。
很快屋子里头又出来两人,是陈佳渡的大姑和三叔,安淑芝见状上前同他们寒暄起来。
陈佑民这一辈共有四个姐弟,他排行老二,大姐陈佑茹,三弟陈佑钧,还有个最小的妹妹陈佑馨。
四人受教育水平可谓参差不齐。
当年老头子还在世的时候并没有重男轻女、厚此薄彼的观念,是以四人读书的机会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陈佑民跟陈佑钧都只读到初中毕业,陈佑茹读了职校,出来包分配工作,也不赖,这其中就数陈佑馨最上进最肯吃苦,也毫无疑问是四兄妹中最有出息的,考上了大学,在那个年代的含金量自然无需多言。读研期间她与一位志趣相同的文艺青年结为伴侣,两人都主张在长辈们眼中大逆不道的丁克家庭,后来爱人因故去世,陈佑馨一心投入事业当中,单身至今。
老头子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女儿,两个老人估计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向来最懂事乖巧,不需要大人操心的孩子,反过来也是最离经叛道的。老太太前两年也明里暗里劝过几句,希望陈佑馨找个人作伴,不至于老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结果她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阴阳说“生那么多孩子有几个真孝顺”,再然后三年没回来,被真话戳心戳肺的老太太也不敢再说什么激化矛盾。陈佑馨知道自己说得过分,老太太后面给了台阶,她就下了。
直到现在大人们提起陈佑馨这个名字依旧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也有私下教育小孩别学坏的,不过孩子们倒是都很喜欢这个小姑,毕竟没人会跟大红包过意不去,最重要的是人家从来不会追在你屁股后边问期末成绩,非要和自家小孩比个高低。
怎么大人们不比比工资,比比房车呢?
陈佳渡反正是越长大越钦佩小姑,能在那个年代就有如此眼界的人,再加上一股不服输的劲,注定是要有一番不俗作为的。尤其是得知陈佑馨跟爱人是柏拉图式恋爱的时候,她才能更能明白灵魂伴侣的意义。
她以前问陈佑馨,在她的眼中,爱人意味着什么,以为会得到很超脱世俗的高雅回应,但陈佑馨用了《加勒情书集》的话。
“你的思念和你的存在支撑着我走过泥沼,你是我的氧气。”
显见得,她低估了对方在陈佑馨心里的地位。
陈佑馨通常是最晚回来的那个,今年也不例外,晚回来就省得一些亲戚来串门又说些意有所指的话,眼不见心不烦。
趁他们搬东西的间隙,老太太偷摸往陈佳渡的外衣口袋里塞了一只红包,安淑芝正好路过,眼尖瞧见了,忙抽出来还回去。
“妈你这是做什么呢!”
“啧,别吵,我给佳佳的压岁钱,又不是给你的。”老太太眼风一横,继续往孙女口袋里塞,“压岁钱,给我们佳佳保平安的。”
陈佳渡抽出来的时候摸到厚厚一沓,是笔不小的数目,一想到这个每天上街卖菜攒几块钱的小老太太得攒多久,她就忍不住心酸。
老太太板起脸,故作严肃道:“我让你拿着就拿着,是不是仗着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奶奶的话也不听了!”
“妈——”
安淑芝还想做什么,被老太太先发制人使了个眼色,心里清楚再说下去人就该生气了,于是让女儿收着就是。
“祺祺他们还没来吗?”
“在屋里在屋里呢,走,进去说。”
屋里还站着七八个叫不上名的亲戚,陈佳渡跟在安淑芝身后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乱叫一通,她认不出别人,别人也不见得认出她。
这不就有个把她认成陈若祺的,明明二人相差甚远。
在客厅热闹了一会,老太太要去下厨。
安淑芝在旁边看着帮忙打打下手,陈佳渡则是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陪在一边。
应了陈佑馨的话,虽育有四个儿女,但老太太平日里都一个人住,饲养一大群鸡鸭鹅兔,照顾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日子说好听来清闲,这么大把年纪了难免孤寂,恰又是个健谈的性子,眼下和安淑芝话东家长西家短,聊完人就聊庄稼聊收成,聊菜畦里的荠菜黄花菜马铃薯因为没及时盖膜都冻焉巴了,聊院子里一把年纪的大黄狗刚生了六只胖嘟嘟的小狗,问陈佳渡要不要养一只。
安淑芝择毛豆择得腰酸背疼,陈佳渡就替她接过了这份差,坐在灶台后面默默择毛豆,还要时不时警惕豆佶钻炕,一心二用的后果就是毛豆和毛豆壳放错了篮子,安女士走过来倒茶,无意瞟了一眼,差点把她跟豆佶轰出去跟小孩一桌。
中饭就便餐凑活了一下,晚上才是重头戏。
下午五点多陈佑馨说堵在高速上,还以为要赶不上晚饭了,不曾想一眨眼功夫就到了,老太太晓得她在逗自个,一改愁容,热热闹闹把人邀进屋子。
陈佳渡浑然不觉外面的情景,兀自坐在厨房角落里刷着手机,偶尔撸一下豆佶,一人一猫很是和谐。
头顶忽然投下大片阴影,且没有要挪动的迹象,擡头望去,对上陈佑馨笑意盈盈的一双明眸。
“看什么这么入神呢大美女?”
陈佳渡惊喜地站起来,“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