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 镜 - 纹玉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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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94章

在这所以培养最精锐军官著称的“军事学院”,我的名字常常和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联系在一起。

一种是,“那个霍恩?老天,他真是个天才!”说这话的人,通常是战术推演课的教官,或者是在沙盘对抗中被我用一套刁钻到近乎艺术品的侧翼穿插战术打得溃不成军的高年级学长。

我的成绩单,尤其是军事史、战略分析和地形学这几门核心课程,漂亮得近乎完美,常年占据榜首。

我的头脑像一台精密过度的计算机,能瞬间处理海量信息,从繁杂的情报碎片中拼凑出敌方指挥官的思维模式,预判其下一步行动,并提出不止一种最优解。

几位来学院视察的大人物曾拍着我的肩膀,毫不掩饰他们的欣赏:“小子,保持下去,毕业后直接来我的参谋部实习。未来是你的。”

另一种评价,则通常伴随着无奈的摇头或压抑的低笑,“霍恩?哦,那个‘一惊一乍’的小子。”

是的,一惊一乍。

这是我的“特点”,或者说,是我精心维护的标签。

我会在图书馆读到某个冷门战役的细节时,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激动得满脸放光,大声宣布我发现了“颠覆性的军事原则”,而实际上,那不过是几百年前某位二流将军用过的一次失败的迂回战术,早已被写入教材的反面案例。

我会在食堂里,抓住一位正埋头对付一块硬得像砖头的牛排的学长,喋喋不休地阐述我关于“利用月球引力影响潮汐从而优化两栖登陆时间窗口”的“伟大构想”,完全无视对方眼中快要溢出来的疲惫和厌烦。

我渴望所有人的目光,沉醉于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哪怕这注视里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无奈。

我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叫我“戏剧女王霍恩”“小题大做先生”。

每次“表演”过后,看到学长们交换着“又来了”的眼神,我会立刻换上最诚恳的表情,挠着头道歉:“对不起,学长!我又太激动了,浪费您时间了,我真是太蠢了!”态度好得让人没法真正生气。

这种自恋与谦卑的诡异混合,这种天才光芒与滑稽表现的交织,让我成了一个让人印象深刻,但未必让人真正感到威胁的存在,一个聪明却不太稳重、需要打磨的璞玉,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直到那次“意外”发生。

那是一次常规的野外障碍训练,在学院后山那片被我们私下称为“铁砧”的复杂地貌区域,项目是夜间低姿匍匐通过一片模拟雷区的铁丝网。

那晚没有月亮,只有几盏功率巨大的探照灯在头顶扫过,光线在潮湿的泥土和冰冷的铁丝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空气里是泥土的腥味和身上驱虫水的刺鼻气味。

我像其他人一样,压低身体,在泥泞中艰难前行,铁丝网很低,带着锈迹和倒刺,稍有不慎就会挂破作战服甚至皮肉。

一切本该很顺利,我的动作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敏捷标准。

但在爬行到中途,经过一个用于支撑铁丝网的金属桩时,异变发生了。

我的头盔,那顶标准配发,内部有缓冲衬垫的凯夫拉头盔,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按了一下,我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金属桩一个异常尖锐的凸起上。

“砰!”

一声闷响响起,伴随着瞬间炸开的剧痛和眼前飞溅的金星,我甚至听到了自己颅骨与金属撞击的声音,世界在我眼前旋转、变暗。

耳边传来队友的惊呼和教官急促跑来的脚步声。

我被立刻送往学院医务室,然后是军医院,诊断结果是脑震荡,伴有轻微颅骨骨裂。

医生说我运气好,撞击的角度再偏一点,或者力度再大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给我做了详细检查,包括那个头盔,官方结论是:头盔衬垫在特定角度和力度下可能发生异常形变,导致防护失效,属于极其罕见的偶发事故。

偶发事故?

躺在病床上,额头缠着绷带,我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心里冷笑。

我的头盔我一直保养得很好,每次训练前都会仔细检查,那个金属桩的位置,我记得很清楚,正常情况下以我的爬行姿势,根本不可能撞到那个角度。

更重要的是,就在“意外”发生前几秒,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斜上方探照灯的光柱有过一次极不自然的偏移,就像有人故意用强光干扰了我的瞬间视觉判断。

我从不相信这么多巧合堆砌在一起。

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在我住院期间,从偶尔来探望的教官和同学压低的交谈中,我听到了一些消息。

国内接连有几位顶尖的科学家和资深军事理论家非正常死亡:一位德高望重的量子物理学家在实验室里因“仪器故障”引发爆炸身亡;一位精通信息战的退役将军在自驾游时遭遇“刹车失灵”坠崖;还有一位是研究地缘政治的战略家,死于一场找不到源头的高层公寓火灾。

官方调查都指向意外,但消息灵通人士之间流传着各种猜测。

这些名字我都在学院的高级讲座或内部参考资料上见过,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泰斗,思想敏锐,观点独立,甚至有些观点与当前军方主流战略存在微妙差异,他们的死太集中了,太“干净”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我的那次“意外”,会不会根本不是意外?是不是因为我之前在某些作业或讨论中,展现出的某些“过于”敏锐的洞察力,或者提出了某些可能触及某些敏感领域的“最佳方案”,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那次撞击,是不是一次警告?或者,一次未遂的灭口?

额头的伤口渐渐愈合,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像一条蜈蚣趴在我的脑袋上,但我心里的那道裂痕却越来越深。

出院回到学院后,我表面上还是那个霍恩,成绩依然优异,但内里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我变得异常警惕。

走在学院的林荫道上,我会下意识地观察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的眼神;在教室里,我会坐在靠墙的位置,用余光扫视整个房间;甚至晚上睡觉,我也会在枕头下放一把磨尖的塑料尺,虽然很幼稚,但能给我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我意识到,过去的我太愚蠢了,像一只开屏的孔雀,迫不及待地向所有人展示自己最华丽的羽毛,却忘了黑暗中可能藏着猎枪,那些称赞我的将军,他们的赏识是真实的,但他们的保护伞能罩得住我吗?在真正的危险面前,我可能只是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过于耀眼的棋子。

锋芒毕露是取死之道,我必须藏起来。

藏锋,成了一门全新的、需要我全力以赴的必修课,这比考第一名难多了。

我不能一下子变得平庸,那太假了,我需要一个合理的“下滑”轨迹。

而最好的借口,就是那次“脑震荡后遗症”。

我开始“偶尔”犯一些错误。

起初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疏忽,比如在一次战术地图判读考核中,我“准确”地标出了所有常规要素,却“不小心”忽略了一个地图上隐蔽的,用极小符号表示的季节性干涸河床,而这条河床在特定季节是可以作为步兵通道的。

教官皱着眉头,用红笔圈出来:“霍恩?这种低级错误不像你啊?是不是上次撞到头,还没完全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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