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科雅口中关于那批“特殊货物”的细节:代号“幽灵”,精确到小时的转运窗口,途经的那个在国际法上存在争议的敏感港口,像三把淬了冰的钥匙,精准无比地插入了我记忆深处那份关于跨国非法走私高端军用级精密仪器的绝密情报的锁孔,严丝合缝地转动,打开了通往更黑暗真相的门扉。
我的指尖冰凉刺骨,几乎握不住手中温热的茶杯,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
科雅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关切地俯身,眉头紧锁,那双总是充满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担忧:“菲尔?你怎么了?脸色白得吓人……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他伸出手,想探我的额头。
我猛地一偏头,避开了他温暖的掌心,动作快得近乎本能反应。
一种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让我与他之间,瞬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没,没事,”我强迫自己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只是突然有点头晕,可能是太累了,没休息好。”
我垂下眼睑,不敢再与他对视,生怕他从中读出我内心的情绪。
然而我必须阻止他,必须让他远离这个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科雅,”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调恢复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坚决,“你刚才说的那个项目……听我的,立刻、马上想办法推掉它。找个借口,任何借口都好,生病、家庭紧急情况,什么都行,立刻从这个项目里抽身出来,离得越远越好。”
我的眼神死死锁住他,里面燃烧着一种混合着极度焦虑和不容抗拒的火焰:“不要问为什么,就当是我,我的一种不好的预感。答应我,好吗?现在就答应我!”
我的语气近乎失控的急切,让科雅彻底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
他看了看我苍白如纸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嘴唇,又看了看我眼中那份近乎绝望的坚持,最终带着巨大困惑地点了点头。
“好……好吧,菲尔,我听你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承诺是认真的:“我明天一早就去公司,想办法把这个项目推掉。”
那一刻,我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像压上了一块更沉的巨石。
科雅的应允,只是暂时将他从明处的危险中拉开,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能操控如此级别交易的势力,会轻易放过一个可能知晓内情的“棋子”吗。
我将他推离了悬崖边,却可能将他推入了另一片充满未知陷阱的森林。
回到我的公寓,我反锁了所有门锁,拉紧了每一扇窗帘,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
我瘫坐在书房宽大的扶手椅里,没有开灯,任由浓郁的黑暗将我吞噬。
我的大脑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超级计算机,快速地比对着每一个细节。
科雅所在的国际贸易公司“奥丁国际”表面上是一家业务遍及全球,信誉良好的大型跨国企业,但其发家史模糊不清,与某些东欧及中东背景的财团关系暧昧,在国际贸易中以其“非凡的渠道整合能力和解决复杂物流难题的效率”而闻名,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深究的信号。
这次涉及的“幽灵”货物,根据我之前看到的绝密情报,是可用于尖端武器系统的量子通信核心部件,严格禁运,其运输需要绕过重重国际监管,涉及多个敏感地区的过境许可被异常快速审批,以及极其专业的、反侦察的物流链条。
这绝非一个普通商业公司能够独立完成,背后必然有国家级别的情报机构或拥有同等能量的影子政府的深度介入和支持。
科雅在描述中提到的“棘手的、非正常的海关盘查”,听起来像是遇到了意外麻烦,但结合情报看,这更像是交易双方内部出现了分歧,或是另一股势力试图拦截这批货物所引发的摩擦。
科雅,很可能只是被蒙在鼓里负责表面协调的“白手套”经理,对货物的真实性质和背后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
那么,授意这一切的“高层”会是谁,目的是为国家秘密突破技术封锁,还是某个跨国□□进行不可告人的利益输送,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是一场更加肮脏的权钱交易?
无论答案是什么,我都已经无意间窥见了这头庞然巨兽的狰狞一角。
就在我深陷于对科雅命运的担忧和对自身处境的恐惧中,试图在司法部内部进一步降低自身存在感时,一场毫无征兆的政治风暴,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了整个联邦的权力顶层。
在位多年、以强硬手腕和复杂政治平衡术著称的副总统亚历山大·克罗夫斯,突然以“严重的心脏疾病”为由,宣布辞去总统职务。
玛格丽特·索恩,一位以技术官僚背景和低调务实风格闻名的女性,仓促就职。
这场突如其来的权力更叠,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引发的冲击波和暗流迅速波及并重组了整个官僚体系。
各部门、各派系之间长期维持的微妙平衡被瞬间打破,一场围绕权力和资源再分配的残酷角逐悄然上演。
在这场混乱的洗牌中,一个令我感到匪夷所思的任命,如同天上掉下的陨石,砸在了我的头上。
一纸由新副总统办公室直接签署的调令,将我从政策分析司下属的战略风险评估办公室,直接提拔至联邦政府最核心的决策机构之“国家战略安全委员会”,担任分管情报综合分析与国际风险评估的副主任。
这个职位位高权重,直接参与国家最高级别的安全战略制定和危机应对,能够接触到最敏感、最核心的绝密情报,其影响力远超我之前的职位。
这突如其来的“重用”,没有经过任何常规的考核与评议程序,显得异常突兀。
我没有丝毫喜悦,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惶恐和疑虑。
这感觉不像升迁,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将我推向风口浪尖和火山口的阴谋。
我试图从新任的委员会主席,一位名叫哈里森·普雷斯顿的前军方将领那里探听口风。
“主席先生,关于我的任命……我自认资历尚浅,恐怕难以胜任如此重要的岗位……”
我小心翼翼地表达着我的“不安”和“谦逊”。
普雷斯顿主席擡起眼皮,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过我,语气冰冷而毫无波澜:“安菲尔副主任,任命是最高层基于国家利益和你的专业能力做出的决定,委员会需要你独特的分析视角和风险预判能力。执行命令,做好你的工作。其他的,不是你该过问的。”
他的话语简短直接,充满不容置疑的权威,彻底堵死了我任何探询的可能。
我只能将满腹的惊疑和不安深深埋藏,表面上恭敬从命,内心却如同被投入了一个深不见底、冰冷刺骨的寒潭。
我唉声叹气,却无力反抗,只能硬着头皮,踏入这看似光辉耀眼实则杀机四伏的权力核心。
国家战略安全委员会的工作,其强度、压力和所涉及信息的敏感度,都远超我之前的所有经历,每天面对的是足以影响世界格局的绝密情报、错综复杂的国际博弈和瞬息万变的危机态势。精神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在这种极致的压力环境下,我那如影随形的哮喘,毫无意外地频繁而剧烈地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