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或许并不算晚

第101章或许并不算晚

爱斯铃用夏弗尔瓶装满了蓝霜。

但是他并没有将它放在床头等待做好梦、等待它帮助他想清楚问题。

他不想短时间内再见到罗南或者菲利普了。

爱斯铃明白了一件事：蓝霜就是藏在人们心中的希望。

蓝霜将最隐秘的希望呈现出来，让不可能的事以幻觉的形式出现。如果说人注定要往希望的方向去走，那么蓝霜就能帮助人理清思路、再次出发。

爱斯铃承认，他心里隐隐希望过罗南再帮他找到生活的锚点，也盼望过菲利普来认个错。

他盼望过菲利普夹着尾巴来找他，哪怕菲利普已经不在了。

尽管站在他和菲利普再也不能回到从前的、这个既恶心又毫无希望的现在，他也仍然希望过再次得到菲利普的帮助，希望菲利普能像从前一样温文尔雅地对他说话，让他再次感到被关心被照顾。

如果有人问他，他肯定是不承认的。他认为自己会希望这样的事，实在是愚蠢又幼稚，但是希望是没办法的，希望并不受他控制。希望是难以避免的陷阱，千方百计引人上钩，再开始下一场痛击、下一个幻灭。

所以说，爱斯铃并不会好好地使用蓝霜。

回过神来的时候，爱斯铃不想吃下罗南给他画的用魔法编织童话的大饼。

与此相反，爱斯铃写了一首诗，并且将其作为仪式的咒语，念了出来。

“没有什么比我的判断更不准，

“也没什么比我的愿望更害人。

“一切都是取反的，

“我不能追逐任何东西。

“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事情

“都是为了泯灭希望。”

——泯灭希望。

以这段咏唱为媒介，夏弗尔瓶中的蓝霜，竟然开始灼灼燃烧，烈焰的边缘是纯黑色的。

爱斯铃心中的黑火烧了蓝霜。或者说，希望转变为绝望，促成了这场燃烧。

爱斯铃想起，曾经他用类似的火焰烧了假装成梅菲斯的邪灵。

比黑暗更加黑暗的，是光明转变而成的黑暗。

比黑火更热烈的，是希望之火转变成的绝望之火。

又过了短暂的几天，蓝霜公馆的所有人去颠茄大剧院看戏的日子如约到来了。

罗贝尔不在，所以埃德蒙顶替了罗贝尔的位置。

原本主演是埃德蒙，现在主演变成了观众，观众变成了主演。

爱斯铃站在落地镜前将自己打扮整齐，并做好了不能再回来的准备。

其实对他来说自己是否幸存，并不是特别重要。因为说实话，他不想去追求什么魔法编织而成的彩虹桥，在事业方面也没什么向上发展的空间了。在感情方面，他和瓦雷里之间的关系又奇怪又别扭，他也没有那个心力再去强迫瓦雷里说出原因——就像他曾经做的那样。

他只是单纯的太累了。

他穿着刚来蓝霜公馆时的外套，白色长大衣上面的方格图案并不规整，像能投射出多种角度的棱镜。方格中颜色清浅的各色线条就像彩虹遗落的流光溢彩。

爱斯铃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回想起自己刚来蓝霜公馆的那一天。

那天他确信，抵达了蓝霜公馆，就是抵达了“他们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的童话结尾，只需要伊萨的一个点头，一个“好”，一个光彩照人的微笑。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你看，无知多美好啊。

爱斯铃把视线从镜中移开，走出门。他刚出门，瓦雷里就也出来了。瓦雷里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向他伸出手。爱斯铃因为瓦雷里犹豫了，而大步走在前面，不去理会瓦雷里的手。

德尔等人正在大厅里高谈阔论着什么。爱斯铃走近了，听清他们说的是让不让埃德蒙去剧院。埃德蒙想去，因为他想要规劝卡多斯。

“卡多斯会听我的！我知道他会听的。让我去吧，我会让你们增加胜算。”

“可是你一出去，偶丝就会把你的行踪和状态暴露给卡多斯了。”德尔反对道。

“太危险了，我不想再让那个人伤害我的埃德蒙。”艾文罕见地和埃德蒙唱反调。

爱斯铃盯着埃德蒙，心里有个打算。

正好可以试验一下。

“埃德蒙，我可以去除你身上的偶丝。但是过程会比较痛苦。我这几天已经研究出精准燃烧而不让周围受损的方法，想要实验看看对偶丝是否有效。”

埃德蒙一把拉住爱斯铃，央求道：“只要让我去看卡多斯，什么都行！”

蠢货，这是你自找的。爱斯铃一边难以避免地这么想，一边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恶毒。他伸手抓住埃德蒙，将埃德蒙的精神体在里世界当中呈现出来，然后拿出一些蓝霜，用黑火烧了，精准地糊在了那些偶丝上面。

埃德蒙发出惨叫，蹲了下去。

埃德蒙的叫声让德尔登时往后退了三步。艾文立刻就抱住了埃德蒙，担心地摇晃他。其他人盯着爱斯铃，神情忐忑。爱斯铃却觉得无所谓，甚至有些想笑。

偶丝被完美地烧掉了。

埃德蒙的精神体几乎毫无损伤，但仍然受到轻微磕碰，需要休养。不过，和爱斯铃的精神体经历过的倒霉事相比，埃德蒙的精神体相当健全、相当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