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叩问灵魂

第80章叩问灵魂

爱斯铃的身体没入漩涡当中时，整个人惊魂未定。接下来是一阵阵怀疑和自我谴责如洪水一般将他卷了起来：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害我们错过了最佳反击机会？因为我而让我们几个束手就擒，如果一会儿跑不出去，那就全都是我的错了！

他觉得自己开始神经痛，太阳xue突突直跳。

但是他做了个深呼吸，试着去思考，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灰色漩涡当中是一条灰色的平静的走廊。黑衣苍蝇们一部分在前，一部分在后，将爱斯铃等人夹在了中间。而走廊十分狭窄，容不下两个成年男子并肩通过，也就是说，不可能不发生冲突地突围出去。

在这里把这些家伙都解决掉吗？

要解决掉，其实也不难。毕竟毛茸茸魔法锁是奈何不了爱斯铃的。

爱斯铃想到了魔法通路的原理。一般而言，精神体笼罩着灵魂，是保护灵魂免受伤害的一层介质。而精神体之外的光晕，就是一个人魔法的象征。魔法能力强的人光晕强，魔法能力弱的人光晕弱。光晕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和魔法师的学习体系和性格相关。

比方说，热情的人有红色的光晕，天真的人有黄色的光晕，大度的人有绿色的光晕，敏感的人有紫色的光晕，但这并不绝对。通常来说，治愈系法师的光晕颜色更多呈现绿色和金色，而近战法师的光晕更多呈现饱和度更高的锐利的暖色，或是非常暗沉的冷色。黑暗系魔法师的光晕一团乌漆嘛黑，而黑色的光晕对魔法师自身具有侵蚀效果，甚至会自己啃自己的精神体，因此黑暗系魔法师必须有能制衡黑暗力量的手段，不然放任黑暗发展的话，很可能失去理智。

光晕是依附于精神体而发动的，而魔法是从光晕中产生的。如果精神体被抑制，就导致光晕无法发动，进而使魔法不能发动。这就是毛茸茸魔法锁的作用。

如果爱斯铃的魔法能力依赖于灵魂——精神体——光晕这条路径，在瓦雷里大赛中，他所经历的对精神体的攻击就会变成实打实的魔法能力下降。瓦雷里大赛的选手常常使用超出获胜所需的强魔法，以击穿精神护甲，直接攻击到对方的精神体，目的就是借由削弱精神体，直接削弱依附于精神体的光晕，导致对方的魔法能力实质性降低。

爱斯铃对这种试图踩低和贬损对手的行为深感不齿。

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不被毛茸茸算计，爱斯铃和梅菲斯一起研究出了魔法通路。魔法通路学说早就存在，但是在此之前从未被真正实现。魔法通路绕过了精神体，是灵魂深深扎根于身体之中而产生的光的道路，在体内盘根错节，将灵魂与身体牢牢维系起来。

魔法通路并非物理上存在的血管，但也不是东方魔法中的经络或是气脉。魔法通路是光的道路，维系的不是物理身体，而是里世界的能量身体。光明经由魔法通路在体内流动，就好像人体变成了一台大型魔法道具，而灵魂则是为魔法道具提供能量的原石。

大多数魔法师，或者说大多数人，都找不到自己的灵魂。他们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灵魂。就算能找到，也无法直面灵魂。灵魂是他们想要逃避的东西。然而想要在体内构建出魔法通路，就必须从自己的灵魂出发，不断叩问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问题，不断倾听自己灵魂的声音。寻找灵魂的这一过程并不简单，爱斯铃花了大概三年，才看见了自己的灵魂。

找到灵魂之后，让魔法通路从灵魂当中生长出来，就需要在使用魔法的过程中不断观察自身，不断观察自己灵魂对魔法的反应。并且在这个过程当中，一切与自己真实心意相违背的魔法都是有害的，会使已有的魔法通路枯萎。这个过程又用掉了几年。

总而言之，爱斯铃已经有了完备而发达的魔法通路。爱斯铃和梅菲斯差不多同一时间见到灵魂，而后不久，在梅菲斯的魔法通路还没有发展好的时候，梅菲斯就退出瓦雷里大赛了。

爱斯铃在那段时间魂不守舍，到处打听梅菲斯前辈相关的消息，但通过多方验证，爱斯铃相信了梅菲斯前辈已经被阿布莱特家族嫁给某个位高权重的alpha。这个消息在爱斯铃的心里又狠狠剜了一刀。

那么要强、好胜、神采飞扬的梅菲斯前辈，仅仅因为omega的身份，就失去了继续比赛的可能性，不得不服从于阿布莱特家族的决定，成为一个该死的alpha的挂件，一个漂亮的奖杯，供那死烂无用的alpha垂涎把玩，然后给那天杀的蠢货繁衍后代？

这沉重的打击将他的思绪带回曾经和梅菲斯前辈去拜访奥列尔的时候。不用说，梅菲斯前辈的联姻对象是奥列尔那种混蛋alpha。因为只有奥列尔那种人可以罔顾他人意志，只因为自己强就对别人毫无怜悯地掠夺。如果没有直面自己的灵魂，爱斯铃可能会因为梅菲斯的遭遇而一蹶不振。但是面对了自己的灵魂，爱斯铃就必须不断质问自己：我真的甘心吗？我对这件事怎么想？我能为梅菲斯前辈做些什么？

他于是发现了自己真实的愿望：他要证明自己价值体系的正确，尽管梅菲斯前辈看不见，他仍然要向一个梅菲斯前辈这样的omega也可以自由生活的世界、要向这个美好的愿景迈出一步。这个愿望如果不反复对自己强调，如果不日日夜夜都想，如果不在面临困境的时候不断坚持自我，就很容易被现实所阻碍，被惯性所磨灭。但是爱斯铃真的日日夜夜都想，不断地想、不断地想，他永不放弃。

因此他实现了一个奇迹：在短短几年之内得到了完备的魔法通路。

于是灵魂——精神体——光晕——魔法的路径，被变更为了灵魂——魔法通路——魔法，不仅因为环节变少而使魔法发动速度提升了数倍不止，还使得一切对精神体的攻击无法触及他的魔法根源。这就是爱斯铃·雷施在瓦雷里大赛中大获全胜、摘得瓦雷里之冠的秘密。

而现如今想起梅菲斯前辈，爱斯铃心里只觉得讽刺。

看呐，如果当一个混蛋alpha，至少不会被呼来喝去。想要当一个好alpha，想要照顾omega，下场就是被当成怂包软蛋，连生而为人的最基本的尊严都失去了。这个世界难道真的只有征服和被征服，如果不征服omega，就被omega征服？

可是等等，自己在瓦雷里大赛中取胜的理由，难道不是为了见到伊萨·梅约吗？

难道不是为了得到瓦雷里之冠，为了召唤出瓦雷里，来补足自己一直不能使用的空间魔法吗？

爱斯铃觉得自己卡住了。

就好像自己的记忆出了什么岔子，哪里错乱了。

到底是哪一个？是为了证明自己价值观的正确，还是为了伊萨？

而现在他已经没有继续沉浸在思绪当中的时间了，因为灰色走廊的出口就在前方大约十米的位置。天知道那走廊背后有什么，如果要谨慎些，就应当现在突然出手把这些黑衣苍蝇打趴下，然后带着瓦雷里、伊萨和约瑟，转身就跑。

没时间犹豫了。就应当这么办。

“我们真幸运啊。”

爱斯铃捕捉到了这一声响。

那是从队尾传来的声音。压得很低，一般根本听不见。但是爱斯铃悄悄发动聆听魔法，这样一来就听得就像那家伙在对着他的耳朵说话一样清楚。

“还好没抓到泰伦特，不过最好的是没抓到雷施！”

是一个黑衣苍蝇在窃窃私语。不用说，灰色走廊让那家伙觉得无聊了。无聊的时候人就不计后果地说话。

“如果是雷施，我们肯定不会这么顺利。如果惊动了泰伦特，老大肯定要翻脸。”另一个黑衣苍蝇回答道。

爱斯铃觉得奇怪：这和德尔·泰伦特有什么关系？

“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呀，明抢抢不得，要杀杀不得，必须得让他心甘情愿给，我真是快坐不住了！”

“你本来也没坐着呀，我们走路呢。”

“听得懂人话吗？滚！”

之后的内容就是无聊的发牢骚了。爱斯铃收回注意力。

出口近在眼前。爱斯铃咬咬牙，克制住了自己。

他想，自己这是在赌啊。

赌自己打得过那些黑衣苍蝇的老大。赌自己可以把他们这几个人平安带出来。

可是，这里有一个针对德尔·泰伦特的阴谋。

爱斯铃想要搞清楚那阴谋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斯铃咬咬牙，任凭自己被带出了灰色走廊，进入一个大厅当中。

大厅里已经等着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