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包治百病的奇迹诊所

第76章包治百病的奇迹诊所

约瑟在前面带路，爱斯铃在后面慢吞吞地走。有好几次，他想着如果约瑟和伊萨大步走在前面不注意自己，自己就可以趁机溜掉。但天不遂人愿，约瑟不仅注意他，而且三步一回头地打量他。爱斯铃就只好跟着了。

走过几条街道，在一条比主街冷清得多的商业街上，爱斯铃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门脸。这是一排只有一层楼的建筑，但非常长，通体是铅灰色的，十几个各式店铺连在一起。属于约瑟和伊萨的这一间的门框顶上有一个一看就是刚贴上去的招牌。招牌上用潦草而锋利的字体写着“包治百病的奇迹诊所”，在这行大字的下方，则是伊萨的更温和、少有棱角的舒展小字：“解决一切问题，不止看病”。

门是金属制的，上面有弯曲的枝叶浮雕。约瑟拿出钥匙打开了门，然后将门边悬挂着的“休息中”牌子翻了个面，变成了“营业中”。然后约瑟和伊萨就走了进去。

爱斯铃在门前徘徊。

“雷施先生？”约瑟的声音从屋里飘了过来。

爱斯铃突然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窜了上来。但他的脚就像生根一样定在了门口，跑也跑不掉。还是伊萨走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将他拽进了屋里。

这间屋子并不大，是长方形的。较长的，也就是和门框垂直的两边，沿着墙摆了两排货架。货架上放了一些水晶、护身符、草药之类的小玩意。并不算琳琅满目，显然是刚凑出来的一批少得可怜的库存。而房间的正中间是一张方形木桌，旁边摆了四张黑色皮面的扶手椅。扶手椅靠背的上沿长得像一个扁平一些的正态分布图，中间是突起的椭圆，两侧缓缓降下去。扶手则是自然地以弧形曲线与椅面浑然一体，采用棱形格子的黑色皮革，镶有一圈黄铜与碎玻璃完美结合的金边。

而约瑟站在这里，突然显得高挑，突然显得充满威严了。约瑟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顶黑色的大礼帽，而头顶忽明忽暗的瓦斯灯将帽檐的阴影投射在约瑟的脸上，更显得他神神秘秘、神秘中透着诡异了。

约瑟伸出一只手，示意爱斯铃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并微笑着说：“雷施先生，请坐，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爱斯铃犹豫地看了约瑟一眼，因为他相信就算约瑟对自己没有恶意，约瑟的危险性也不会因此而下降。但他想，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就算放放血又怎么了呢？他经历的倒霉事已经太多了，在倒霉事的小山上再堆叠一件，也不会显著增加它的高度。爱斯铃于是尽量自然地走到桌前坐下了。

约瑟和伊萨也坐到了桌边。爱斯铃这才发现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一排刀子，放在一块红丝绒软垫上，旁边还有一个装着干净止血棉的盒子、一个装有酒精的玻璃瓶、几条止血带、一卷绷带、以及几根消过毒分别摆放的针。爱斯铃原本是无所谓的，可是这么直观地面对这些东西，他还是难以抑制地犯恶心。

“雷施先生，因为你是朋友，今天的服务完全免费。”约瑟用一种平和谦恭的语调说，仍然拖着调子，让爱斯铃更烦闷了，“我们先来确认一下你的需求，然后我会告诉你我想如何做。”

爱斯铃沉默了。他的需求是什么呢？

约瑟看着眼前这个可怜人，抿一下嘴，拿出了更多的耐心：“请慢慢考虑吧，雷施先生。反正现在没有别的客人，我们有充足的时间。”

爱斯铃想，他应该明确一下自己的需求。

爱斯铃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他应该要求约瑟让他和瓦雷里和好。或者让瓦雷里完全百分之百迷上他。但是如果是借助这种方式与瓦雷里和好，他觉得也挺没劲的。如果瓦雷里本身觉得他没有吸引力，只是被破败赐福的力量给约束住了，那一旦什么时候魔法失效了，该走的还是会走，对吧？

或许他应该要求回到过去，回到还在橡木海的时候，一下子把时间倒转个一百年。但问题在于，他知道约瑟的破败赐福搞不定这么厉害的事。这种事他自己的魔法都搞不定。如果约瑟真的能把事办成，那他肯定早就被放血放得半死不活了。

而且回到橡木海他想改变什么呢？再来一次的话，他能不追求伊萨吗？可能还真行。大概他不会追求伊萨，也不会凑近菲利普。别说和菲利普结婚了，就连说句话都半点不想。但是之后要干什么呢？可能只不过是索然无味地度过一生。

重生一次改变过去犯下的错误这种事，或者重生一次让过去变得更好看这种事，对爱斯铃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关键在于，他现在想要怎么、以什么为依据、相信着什么生活下去。

他在前不久还短暂地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伊甸，也就是说，找到除了爱情之外的理想。可是还没来得及出发，就又被瓦雷里的变故打乱了阵脚。

伊萨看着爱斯铃，发现爱斯铃沉浸在思绪里，半晌没有说话。他于是用手在爱斯铃眼前晃了晃。爱斯铃眨了眨眼睛，看向伊萨。

“爱斯，你是不是想得太多太复杂了。我的意思是，你考虑事情周全，但容易钻牛角尖。”

爱斯铃低下头不看伊萨。他心里知道伊萨对他的评价是客观的。但他想，什么叫钻牛角尖，伊萨就是认为他全都是自寻烦恼，全都是因为想太多，只要每天什么都不想就一切正常了。伊萨根本就不理解他，根本就不知道当爱斯铃·雷施是一种多么可恶多么难受简直就像是在遭天谴一样的感觉。

爱斯铃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事。”

伊萨愣住了，但也没说什么，灰色眼睛仍然注视着爱斯铃。伊萨没有跳起来骂他，这让爱斯铃觉得窝火。如果伊萨骂他，他就能骂回去，然后站起来就走。但是伊萨不骂他，他还得在这里忍受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快把他逼疯的一切。

约瑟撇了下嘴：“雷施先生，伊萨哥是好意。”

爱斯铃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在状态。我还是走吧。”

约瑟擡眼看爱斯铃，眼里压抑着涌动的心绪，在那双暗紫色的眼睛里凝结成看不透的阴影，如同夜晚海面的雾：“雷施先生，你知道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不逃避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不论做什么都不能解决问题。”

“雷施先生，这是你真正的想法吗？你就想什么都不做，直到你崩溃瓦解吗？”

爱斯铃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来。

“约瑟，我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这完全不重要。因为不论你真正怎么想，不管你真正的愿望是什么，它都不可能实现。或者说，它实现不实现与你无关，而是命运决定它实现与否。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你越想要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

该死，约瑟心想，他又不是该死的什么心理医生。他是个放血的医生。这个家伙在这里不提要求不签合同不放血，那他可真是束手无策了。

就像是看透了约瑟的想法，爱斯铃渐渐平静下来，嘴角挂着一抹久违的微笑：“你知道我已经不会再期待别人为我做什么了。你想拉我一把，我看出来了。谢谢你，谢谢伊萨。但我不觉得你们能理解我。你们不能理解我，因此你们在这件事上什么也做不到。”

就在此时，门上的铜铃响了起来，一个面色阴沉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佝偻着背，说是腰闪了，稍微动一下就龇牙咧嘴。

爱斯铃站起身：“我应该给你们的付费顾客让位置。”

“爱斯铃，别走！”伊萨跳了起来。

这举动又让爱斯铃微笑一下。爱斯铃坐在了店铺最靠里的一排没有扶手的座位上：“那我在这里等着。”

爱斯铃木然地坐在那里，看着那名男子坐在了他原先的座位上。这个人名叫汤姆，是家百货商店的会计。他午休走出商店的时候，碰巧看到有员工在搬动看起来非常沉重的金属边框玻璃窗。他去帮了一把，就听到他的背部发出咔吧一响。

这个汤姆显然不知道约瑟的店是干什么的。所以当他看到约瑟拿出刀子要卷起他的袖子时，他惊讶得差点跳了起来。爱斯铃看着伊萨和约瑟两个人给这个倒霉蛋解释约瑟的能力。汤姆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这两个家伙疯了。

于是约瑟拿出演示用的花瓶，摔碎了花瓶再让花瓶被破败赐福的力量拼起来。男人的表情开始变得将信将疑。约瑟用他自信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沉着的声音、蛊惑人心的说辞、以及一副如果对方不相信就是对方的智商问题的高傲态度，这么一全套煤气灯的话术，把可怜的汤姆耍得团团转，很快就签下了合同，并且付给约瑟三枚银币，差不多是正经医院的半价。而约瑟承诺，他的魔法可以让汤姆在半个小时之内完全恢复健康。

汤姆嗷嗷惨叫着被放了血，血流得到处都是。约瑟的力气很大而且不容拒绝。约瑟熟练地给倒霉蛋止血，之后又摔了两次花瓶，这些能量全都化作光团集中在汤姆的身上。汤姆能站直了。

汤姆走后，约瑟将三枚汤姆留下的银币放进口袋里。

“约瑟，我想到一个职业，别人都做不来，但是特别适合你。”爱斯铃托着腮说。

“是什么？”约瑟立刻就看了过来，很感兴趣。

“被通缉的邪教头子。”

伊萨没忍住笑了。约瑟轻轻耸耸肩，也自嘲地笑笑，然后擦干净给汤姆放血的刀，再故意慢动作地为其消毒。全准备好之后，约瑟阴森森地对爱斯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