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孤星闪耀(6)
第十六章孤星闪耀(6)
6理疗馆的隔间里,乔灿安静地躺在床上,像二十年来的每一天一样。乔志刚有些讲不下去了,缓了一下,说:“耿琳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不能再跟她纠缠了,得赶紧去看看乔灿。”乔志刚擦了下眼泪,看着杨文耀,接着说:“我赶紧往回跑,可半道碰着了我的一个领导,他拉着我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我心里着急,但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讲完,然后才跑回了那个胡同。可我到了胡同里,发现乔灿已经不见了,里面还围了一些人。有一个老太太跟我说,刚才来了一辆救护车,把一个女的给拉走了。”“我心里很难受,也很自责,当时为啥那么懦弱,咋就没进去制止耿琳呢?我不敢跟别人说这件事,担心因此受到指责,只能装作啥也不知道。当然,我也有其他的顾虑,耿琳是厂长的女儿,要是把这件事捅出去了,也就得罪了厂长,以后在厂子里还咋混?人家真想弄我,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我下岗。”“我纠结了一下午,要是我下岗了,这辈子就彻底完蛋了,栾秀琴指定得跟我离婚,她绝对还得给孩子找个后爹。所以,我还是决定,暂时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就装作啥都不知道。但我当时也真的没想到,乔灿就被耿琳打了一下,却被打得那么严重,居然在床上瘫了二十年。”““那天晚上,我跟栾秀琴去医院看了乔灿,回家的路上,我给耿琳打了传呼,约她出来见面。我让栾秀琴先回家,然后我就去了厂子,跟耿琳见了一面。耿琳问我乔灿咋样了?我说情况不太好,医生说有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耿琳哭了,跟我说,她真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太慌乱了,情急之下就犯下了大错。”“我说,你说这些还有啥用?我妹妹以后咋办?这事还是应该报警,让警察给个说法。耿琳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报警了,乔灿就能醒过来吗?我当时觉得,耿琳说得也对,报警又有啥用,把她抓起来吗?警察要是把耿琳抓起来了,我不仅得下岗,以耿连升的能力,他绝对饶不了我。”“我又跟耿琳说,我们家条件不好,本来指望乔灿嫁个好人家,家里人都能跟着沾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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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疗馆的隔间里,乔灿安静地躺在床上,像二十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乔志刚有些讲不下去了,缓了一下,说:
“耿琳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不能再跟她纠缠了,得赶紧去看看乔灿。”
乔志刚擦了下眼泪,看着杨文耀,接着说:
“我赶紧往回跑,可半道碰着了我的一个领导,他拉着我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我心里着急,但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讲完,然后才跑回了那个胡同。可我到了胡同里,发现乔灿已经不见了,里面还围了一些人。有一个老太太跟我说,刚才来了一辆救护车,把一个女的给拉走了。”
“我心里很难受,也很自责,当时为啥那么懦弱,咋就没进去制止耿琳呢?我不敢跟别人说这件事,担心因此受到指责,只能装作啥也不知道。当然,我也有其他的顾虑,耿琳是厂长的女儿,要是把这件事捅出去了,也就得罪了厂长,以后在厂子里还咋混?人家真想弄我,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我下岗。”
“我纠结了一下午,要是我下岗了,这辈子就彻底完蛋了,栾秀琴指定得跟我离婚,她绝对还得给孩子找个后爹。所以,我还是决定,暂时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就装作啥都不知道。但我当时也真的没想到,乔灿就被耿琳打了一下,却被打得那么严重,居然在床上瘫了二十年。”
““那天晚上,我跟栾秀琴去医院看了乔灿,回家的路上,我给耿琳打了传呼,约她出来见面。我让栾秀琴先回家,然后我就去了厂子,跟耿琳见了一面。耿琳问我乔灿咋样了?我说情况不太好,医生说有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耿琳哭了,跟我说,她真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太慌乱了,情急之下就犯下了大错。”
“我说,你说这些还有啥用?我妹妹以后咋办?这事还是应该报警,让警察给个说法。耿琳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报警了,乔灿就能醒过来吗?我当时觉得,耿琳说得也对,报警又有啥用,把她抓起来吗?警察要是把耿琳抓起来了,我不仅得下岗,以耿连升的能力,他绝对饶不了我。”
“我又跟耿琳说,我们家条件不好,本来指望乔灿嫁个好人家,家里人都能跟着沾光,改变家里的条件。这下可好了,沾光就别想了,乔灿要是真醒不过来了,谁能伺候她一辈子?耿琳说,你放心吧,就算你们家人都不管乔灿,我都会管她一辈子。耿琳还说,只要我不说出去这件事,她保证我在厂子里能有更好的发展。”
杨文耀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感到愤怒,无奈,很多情绪交杂在一起。喝下去的白酒烧得胃里难受,胸口也像着了一团火,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乔志勇也哭了出来,冲到乔志刚身前,薅着他的脖领子,喊道:
“哥,这么大的事儿,你为啥要瞒着我们?你想过我姐和我姐夫,这些年有多难吗?”
乔志刚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不止,继续说道:
“后来,我把这件事埋在了心里,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耿琳也兑现了她的承诺,通过她的运作,把我提拔成了厂里的中层领导。我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可我却并不快乐,甚至越来越痛苦,只能经常通过喝酒麻痹自己。”
“这些年,我之所以不来看乔灿,就是因为心里有愧,不敢面对她,更不敢看到她的样子。而我之所以前几年从厂子出来,选择自己单干,也是因为心里有愧,实在承受不住了,必须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得到一些解脱。”
乔志刚看着杨文耀,突然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说:
“文耀,我错了,不配当人,对不起你和乔灿。我现在这么惨,都他妈的是报应。”
杨文耀站起身,看着乔志刚,平静地说: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别说了。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在这等着我。”
乔志勇感觉情况不对,看了看杨文耀,说:
“姐夫,你要去哪,要干啥去?你喝了这么多酒,我跟你一起出去吧。”
乔志刚也站起身,拽住杨文耀的胳膊,哭着说:
“文耀,你可千万别冲动。这事儿赖我,你有气冲我来吧,弄死我都行。”
杨文耀眼眶通红,甩开乔志刚,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让你俩在这等着,照顾好乔灿,哪都不许去,听见了吗?我一会儿就回来。”
杨文耀说完,披上了一件棉衣,走出隔间,径直去到了厨房,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别在裤腰带间,然后从厨房出来,走到了前厅的门廊处。那辆本田摩托车就停在那里,车身上一尘不染,脚蹬子都泛着透亮的光。杨文耀推开房门,一阵冷风吹进来,他跨上摩托车,打着了火,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声,响彻了整个理疗馆的前厅。
乔志刚和乔志勇也从隔间跑出来,乔志勇抓着摩托车把手,说:
“姐夫,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冷静一下。你要是出了意外,我姐咋办?”
乔志刚也拦在摩托车前,指着自己的胸口,哭喊道:
“文耀,我他妈的不是人,你撞死我吧,撞死了我,你心里可能就好受一些了。”
杨文耀没说话,扭动了几下车把手,又猛踹了一下脚蹬子,摩托车绕过乔志刚,冲出了理疗馆。乔志刚瘫坐在地上,看着门外远去的摩托车,哭得快要抽过去了,一下下扇着自己的嘴巴子。
乔志勇也蹲在地上,薅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地念叨着:
“为啥会这样?为啥他妈的会这样?人活着可真他妈的遭罪。”
今天是弘阳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室外零下三十二摄氏度。
杨文耀的棉衣敞着怀,里面穿着那件红毛衣,他感到身上燥热,骑着摩托车,急速行驶在冰雪覆盖的街道上,他嘴里吐出一团团哈气,凝结在胡茬子上,挂上了一层白霜。他一直把摩托车骑到冰河岸边,停了下来,突然想起了1998年的12月16日,那天下午,就是在这条白茫茫的冰河上,乔灿坐在摩托车后座,抱着他的腰,跟他商量兑裴丽丽服装店的事。
摩托车经过铁桥下,乔灿擡头看着铁桥,唱着那首歌: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
几人能看透”
杨文耀看着铁桥,终于哭了出来,他腾出一只手,拿着手机,拨出了耿琳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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