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嫉妒雪花落在他脸上,被温热的泪融化……
第101章嫉妒雪花落在他脸上,被温热的泪融化……
初七陪伴了她数千个日夜,他与她宛若孪生,他熟知她脸上每一个神情的含义。他能读懂她每一次蹙眉、每一个笑靥、他亦清楚她每一滴泪的苦甜滋味。
感受着掌心处冰冷的指尖,他知道她很害怕。她未落泪,可他似尝到了她心尖的苦,酸涩之意在他眼底酝酿而起,他望着她,又问了一次:“十一,你在害怕什么?”
林媚珠猛地打了个寒颤,而后像受不了周遭的冷一样,将氅衣衣襟扯紧了,整个身体开始轻轻哆嗦着。
害怕什么?
她后怕自己的决定会殃及无辜,她在后怕她给初七和陆清晏递的情报会影响整个战局,后怕局势会朝她控制不了的方向崩坏。内心深处还有些许隐秘的害怕,她怕错怪了人。
沈长风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但她也没找到确凿证据证明他就是幕后主使。
她只是怀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悄然往下扎根,不断汲取养分疯长蔓延,直至根深蒂固,再也不可拔除。
但真正害怕的,是要和他在一起。
自从离开王府后,她便发誓不会再走回头路。来到荆州后,她有了自己家、有了自己药堂,日子平淡但温馨,她喜欢这样的生活,一眼望得到头,她感觉很踏实、很平和。
但沈长风的到来,将平静打破了。
她从未想过放下过往,再和他在一起、甚至重新爱上他、为他生儿育女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这样的生活她经历过一次,她接受不了同样的事再发生在自己身上。
光是想想,从前那些沉重阴影带来的压抑就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于是,她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决然,将他赶出了自己的世界。
后街忽然兵荒马乱,林媚珠听见惊叫声响起:“走水了!走水了!”
灰蒙蒙的天际被火光染红了,林媚珠擡首望着被大火吞噬的楼阁,这时才发现,露台小小的一角正好对着家中院落。
初七手中的沁凉指尖受惊一样缩了缩,她将手收了回去。
后街的叫喊声越发明显,有个中年男子边咳嗽边扯着沙哑的嗓子嚎道:“寨主!青松!锁柱!还有晨岳,晨岳呢?!晨岳……!大伙儿都出来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地面震栗很快平息,后街逐渐沉寂下来,只剩烈焰舔舐楼房的爆裂呼啸声,某个瞬间,那座楼阁在烈火里从中折断,巨大的轰隆声过后,倒塌成一堆扭曲的废墟。
林媚珠猛地闭了闭眸,将半边脸埋入氅衣衣领,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她的脸,声音也像蒙了层薄雾,闷闷的潮湿的,“初七,我们搬家罢。”
这是她头一次主动提出更换住所,然而初七内心并无半点喜悦。
他掌心还残留着她的余温,然而转瞬即逝,很快被吹散在寒风中。
自重新回到荆州,他便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有些微妙变化。于外人看来,他们依然要好,可心思细腻如他,自第一眼便察觉了不对劲。
她会下意识地避嫌。
去岁这时他们亲密无间,得知身世时她会心疼地为他擦泪,轻声宽慰他,他们有一个家了。那时他们都对未来充满憧憬,满心欢喜。他以为,迟早有一日,这个家里会孕育出一个他和她的小家。
可回来后,他却在她和另一个人的对话中得知了她的决定。她不会再婚嫁,不会再爱上别人,这个人也包括他自己。
很难用言语形容当时的震惊。他最先怀疑的便是自己听错了,但他看到了林媚珠脸上认真的神情,那一瞬,失落与希望落空杂糅的痛感同时涌上心头——这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得他头脑发懵。
没有争吵,没有解释,她就这样平静地宣判了自己的结局。
他很想冲出去问一句为何,可他不能。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在有意无意地偷听,他不能失态,不能冲动行事,不能沦落到和她连兄妹做都不了。
他能做的只是僵在原地,忍着一呼一吸牵扯起的心痛,将所有酸的、涩的、不甘的、嫉妒的、苦闷的连同死去的期待,一起咽回肚子烂在心底。
他不想逼她,他尊重她的每一个意愿,他想让她幸福快乐。可那不代表他不会失落,不会难过,不会因为看到她被另一个男人牵动心绪时嫉妒得发狂。
她要离开江陵,是害怕自己会动摇,还是说,她已经动摇了?
初七阖上眼,隐忍着颤抖的呼吸声,发胀的喉咙重重咽了一下。雪花落在他脸上,被温热的泪融化。
他轻轻应了声好。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打着旋儿被火舌一卷,发出痛苦的滋啦声。
“这天冷得,狗在外蹲久一点都要被冻死!”
一个高个子拎着两只野兔钻入矮矮的山xue,有人给他扔了个酒囊,他一把接住喝了口,被辛辣酒味呛出了泪花,没忍住咳了几声。
蹲在火堆旁烤火的黑脸男子毫不留情地嘲笑:“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快三年了还受不住这最常见的烧刀子。出去别说你是伏波军的兵,丢人!”
青松嗤了声,“扯什么狗屁!来宣府也不过将将一年,且我哪里是受不住,喝得急罢了。”
这两人拌着嘴,最里边靠着洞壁的人已经给兔子放了血扒净了皮。
青松嘿嘿笑着,说:“晨岳好贤惠好能干,难怪每次出去都能收到许多姑娘的花手帕。”
蒋劲将其中一只野兔架在火上烤,哈哈笑起来:“谁会对这锯嘴葫芦抛媚眼啊?你信不信我以后娃都上学堂了他还是打光棍?”
晨岳听了他的调侃面不改色,神色淡淡的,说:“那都是要我转交给将军的。”
聊到沈长风,几人不约而同顿了一下话头,烤兔子上的油点爆了一下,很快冒出焦香气味来。
青松正在蹿个子,胃口大得很,什么都想吃。看着滋啦冒油的兔子,他重重咽了咽口水,道:“待会给将军留个兔子腿罢。”
蒋劲给兔子刷油撒盐,道:“他肯定嫌油腻不肯吃。”
青松回嘴道:“那清淡的也不见他多吃两口啊。老是不吃东西也不是个事。”
蒋劲叹了口气,“他快成仙了,酒仙。”
晨岳说:“将军前两日夜里又犯了胃疼,我听到声响进去被他赶了出来。”
青松踌躇道:“要么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