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涡
旋涡
第一百四十四章，旋涡
”一个月后我妹就出院了，因为愧疚我就凑了点钱想还给沈威，我知道他现在也不好过。沈威不收，只是偶尔跟我聊聊天，有时候比跟他那些朋友讲的还多。但说的都是莫名其妙的话，他问我天气，问我濮水河结冰没有，问我外面的人现在都穿什么衣服。他真的履行了诺言，配合医生认真做康复训练，到了十二月份走路基本无碍就出院了。出院那天赵辉孙笠钱峰过来接他，他们给他租了一间房子。但这家伙没住两天就离开了，消失了很久，赵辉和独孤秋妤都找到我这里，但我也没再见过他。”
“因为欠的外债太多，我为了还钱又不想影响银行的工作就找了这么一个自由职业。虽然别人看不起但来钱太快了，我觉得值得。直到有一天我在一家ktv看到喝醉的他，把我吓了一跳。原来这小子不知怎么的认识了些狐朋狗友，那些人带他赌博，还诈赌。他身上剩的那点钱没一个星期就被骗光了。那些人见他没钱就诓骗他打欠条，又欠了二十多万的赌债。沈威还不起钱，腿脚不利落也打不过对方，竟然听从对方的安排去了kvt上班。那时候他挣的钱都被强行要走用来还赌债了。”
“后来呢？”宇文宝生听到这里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沈威坐轮椅，被人诈赌，被弄到ktv上班，那时的他多狼狈，是什么样子？他想想不到，但越是努力去想越觉得心像被针扎了一样。
肖林继续讲：“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找关系搭桥。后来经道上的朋友调解，我又想办法凑了五万块钱给那些赌徒，赌债算是一笔勾销了，沈威也恢复了自由。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习惯了在声色场所上班，因为每天都可以喝的酩酊大醉，没人管没人约束。再加上他长得可以，态度差也不缺客人，自在的很。我劝了多少次他都不听，不过我也没什么立足点劝别人。正好他上班的那家ktv有我关系好的哥们，我就拜托他们看着点。谁知道有一次沈威被人灌醉差点被那个了，都是我朋友发现不对劲给我打电话，我找人把他弄了出来。后来我想既然他非干这个不可，那就跟着我吧，起码和我在一起还有个照应。但是这一个多月来，他越喝酒越凶，有两次胃出血被送到了医院输液，医生说他已经有酒精依赖了，必须戒酒。但他还是不听，每天都过得昏昏沉沉不知人事。因为我也是只陪酒陪聊不做别的，得罪了一些客户，就换到了现在的ktv。这个店的老板有几个女性朋友，她们看上沈威，每次都是点名要他来陪。摸一摸占点便宜也就算了，最近越来越过分。我怕出事就在外面等着听动静，不想今晚遇到了你。”
宇文宝生沉默良久，缓缓问道：“他跟你讲过我们的事么？”
“没有，他从不谈起你。你们之间的事我是听赵辉讲的。”
肖林叹了口气。
“他的内心好像受到了重大的打击，精神世界已经崩溃掉。所以他现在自甘堕落像一滩烂泥。我无能无力，这样下去不用半年早晚出大事。”
宇文宝生站了起来，搓了搓大腿。
“他是成年人了，应该对自己负责。”
肖林没想到自己费尽口舌，对方这么讲话，楞了一下。
“我还要趴活，我该走了。”
肖林送到门口，扶着门框。宇文宝生往下走，刚下了几个台阶又转过身：“下次你收拾不了了给我打电话。”
“要么就把他从地狱里拯救出来，要么就袖手旁观看着他死。”
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宇文宝生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他觉得脸发烧，但又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快速下楼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五，新年将近，父亲催问儿子厂里什么时候放假，该买年货了。厂子到现在还没出放假通知，宇文宝生也没心思打听小道消息。他白天上班晚上跑出租，已经忙的不可开交。
而那一夜发生的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起。
有一天他接到大学同学的电话，说是班长组织同学会，让他参加。宇文宝生点头答应，他不觉得跟同学们还有多亲近，但毕竟都在一个城市，见就见吧。份子钱一人一百有点多，咬咬牙认了。
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十来个同学有男有女。先是在一家饭馆吃饭，吃了两个多钟头，酒桌上出奇地挺热闹。毕业这么多年，中间聚了也就两三次，没想到这次氛围出奇地好。宇文宝生性格沉闷，在大学时就不是焦点。他陪着喝了点酒就低着头自顾自地吃饭。同学问他状况，他就千篇一律地回答，离婚了，带着两孩子过日子。同学们不管男女听到这些就知趣地闪开找别人聊天了。
组织人是班长跟团支书，他们都是本市人也在本市就业。一个在国企一个进了事业单位，都属于混的不错的。
班长说吃过饭还有别的节目，今天一定要玩尽兴了。
宇文宝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想吃完饭就走人。但班长却拦着说不允许擅自离队，待会大家一起去ktv唱歌。本来执意要走的宇文宝生忽然心中一软就妥协了，真就跟着大家去了ktv。这家ktv不是市里最有名的，但档次还行。十几个人坐在一个包间显得很拥挤，但这时的同学们都是已婚男女，谁也不矫情，越挤也热闹。有人引吭高歌，有人拼命灌酒。宇文宝生不爱唱歌也不爱喝酒，找了个机会跑出去透气。在ktv大门口抽了半包烟才回去。但他没有直接回包厢而是沿着走廊东拐西拐地乱闯，服务员问他哪个包厢的他也不回答。直到被上厕所的同学看到拉回来，他坐在沙发边上听着乱糟糟的声音心底却空落落的。
唱到八点多很多女同志就嚷着回家了，最后大家来了一曲周华健的《朋友》后就地解散。看着班长跟团支书安排所有人都打上出租，只剩他呆呆站在马路边。
“宝生，给你叫车吧？”
“不用，我自己走走。”
他跟班长和团支书告了别，一个人抄着口袋沿着马路漫无目的走。路边很多摆摊卖年货的小贩，夜里光线不够，都打开手电筒和灯笼照亮。
他一边走一边瞧着喜气洋洋的人们拉家带口地买年货。有带孩子的小夫妻，有不带孩子的小夫妻，有手拉手的中年夫妻，还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带着孙子孙女，三世同堂一起买年货的。
越走越远，渐渐的马路没那么热闹了。他掏出手机，停在马路边，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时间忽然静止又忽然连通，仿佛只一秒钟就有人经历了生老病死，轮回了一圈。最终他闭着眼手指哆嗦着，那电话还是拨了过去。
一次就通了，对方没有换号码。
对方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外。
“你们在哪？”
“这么久怎么想起打电话了。”手机里面乱哄哄的很吵。
“沈威在哪？”
“他跟我在一起，过年客人多，我们夜班上的早。”
“哪个ktv”
“海上明珠，还是上次那一家。”
挂了电话，宇文宝生松了一口气，好像得到大赦一般。他甚至有些兴奋，挥起长长的手臂招来一辆出租。
很快车子开到了热闹非凡的ktv大门前。他给了钱跳下床小跑进去。
服务生迎过来：“先生您一个人么？”
宇文宝生没理睬服务员径直上了二楼。看着长长的走廊他掏出手机想打给肖林，问他们在哪个包厢。这时候就见一女三男从一间包厢里纠缠着冲了出来，女人打扮华丽但是一脸横肉，不依不饶地骂着什么。两个小男生陪着笑脸一口一个姐在劝说。而被推出来走在最前面的男生低着头步伐有点凌乱，一不留神正好跟他撞了个满怀。
他伸手臂扶住，对方擡起头正是肖林，肖林的额头上一块青，眼角也肿了。
“怎么回事？”
肖林捂着额头往外走。
“来的好快。”
“到底怎么回事？”
“在这里还能怎么回事，没什么稀奇的。”
“沈威呢？”
“我正要去找他。”肖林想了想道：“你去二楼的卫生间找找看，我去三楼。我找到就给你打电话，你找到就带他回家，回哪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