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崔氏
第64章崔氏
这几天估邶城热闹得很,百姓们不用出城劳作,只能每天待在家中,可家中就那些闲散活计,做完了就没了,所以很多人都到工厂里打散工,工钱日结,忙一日算一日的钱。
天还没亮,各个区的工厂就已经忙得热火朝天,因为有着修城墙的打算,所以砖窑和炭窑又新建了好几个,工人的数量也翻了两倍。
四个区的砖窑和炭窑都是由王平监工建成的,他并没有听从宋颂的建议招工,而是在各个区招收散工负责修建和后续的工作,这样能节约一些成本,也能招收到更优质的工人。
就现在的局势来看,百姓对耕种的热情很大,在工厂的工作和开荒之间,很多人会选择去开垦属于自己的土地,因为土地是可以世代传下去的东西,工人的身份却不是。
正因如此,如果是招收固定工人的话很少会有家中的顶梁柱来,但是修建这样的工作,肯定是那些男人们更熟练一点,他们加入工地后可以大幅度的缩减工期,从而达到节约成本的效果。
所以王平就想到了散工,做一日结一日的钱,这样能招来很多闲置在家的青壮。
青壮们不知道城里的戒严何时解除,所以每天都很卖力的干活,想要在解封前完成所有工作,再挣一笔钱。
王平正在和许茗因核对这几日的支出,就听见外头有人来找,是城主府的一个小官员,跟他妻子一起回家吃过饭,与他还算熟悉。
“王大哥,宋大人让我来找你有点事。”
小姑娘朝着许茗因见礼,看她生得漂亮又贵气,便有些自卑的将头低了下去,嗫嚅着问了声好:“见过这位大人。”
许茗因笑着应了一声,端起桌上的陶碗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苦涩的茶味在她嘴里留了很久,她放下茶碗神情难辨。
宋颂前头才受了伤,伤还没好就到处忙活,她已经两天没见着人了。如果不是手上的事情太多,她早就去寻了。
“宋大人吩咐了什么你只管说,这位也是神山的大人,此番是特地下来查账的。”
王平跟宋颂接触的时间最多,自然知道许茗因和宋颂关系是最好的,两人同吃同住不说,许茗因还管着神山和估邶城的账目,这样的关系,是极为亲厚信任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说道:“洛大人找到了历任城主受贿的账本,其中涉及了好几起对流放官员的暗害,再加上几位老吏的证词,足以给他们定了罪。所以宋大人要在明天将崔氏的罪行公之于众,地点就在刑场那儿,那边要去提前布置。还要为冤死的人修座庙受香火,地址已经选好了,王大哥你点了人去修建就成。”
她说完将手中的图册递给王平,指着上面宋颂画出来的图样说:
“刑场那边荷絮姐姐下值后会去安排,王大哥你就专心负责修庙。这里本来是民居,但是不知因何故坍塌了,宋大人便买下了周围的空置院落,让你将这三处联合一起修庙。宋大人倒是没说期限,但是荷絮姐姐让我告诉你,最好越快越好。”
林荷絮就是王平的妻子,她聪慧机敏,能力出众,现在已经是敕身边的不可或缺的助理了,能得到不少消息,经常会给王平提点一二。
王平将小姑娘送出门后,又折回了屋子里,对着许茗因无奈地说:“许大人,又得劳烦你拨一笔银子给我了。我先和你商量预算,之后再把计划交给你。”
他识字不多,跟着妻子学了很久但是成效不显,所以都是自己磕磕绊绊地写好后由妻子帮他修改润色,这点宋颂是知道的,所以对他也宽容,会允许他拖个几个的。
许茗因合上账本,微微摇头,望着他浅笑着说:“不可。此事是你估邶城的旧账,怎可用神山的银钱?你自去城主府找人要钱,我这里不会给你支的。”
为了保障官员的俸禄能准时发放,许茗因很早之前就拨了一大笔银子到城主府的账上,算是估邶城向神山的借款,宋颂还和敕签了借款的文书。
估邶城是神山的城,神山却并非估邶城的山。
工厂区是神山的产业,里面的产出都是神山的私有物,所以修窑招工的钱是从她这里支,这是没问题的,但是估邶城为了历任城主擦屁股的事,不该归她管。
一开始她就得把规矩定好,两家的账泾渭分明,省得以后糅合在一起理不清楚。
王平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他朝着许茗因抱拳告辞,跛着脚去城主府要钱了,正好去城主府门口的招工告示牌那儿贴个公告招人。
工厂的账目今天算是查完了,许茗因也没有歇着,收拾了东西往城主府去,打算趁着查账的功夫在那边住两天,也看看宋颂这段时间在干嘛。
估邶城的账全是些经年累月的烂账,没头没尾的,也不知要耗时多久才查得完。
正午时分,正是各家各户吃午饭的时候,城里的茶楼酒肆小饭馆也有了生意,到处都是惬意休息的人。
突然出现了几个十几岁的少年提着铜锣大街小巷地敲着,一边敲还一边扯着嗓子喊:“同安七年,骆家被流放至西南,城主崔文风强抢骆家三个女儿入府,杀害骆家四口人……”
“同安二十年,顾家得赦令可返京,城主崔森伙同同年被流放的王家长子王同秋于返程中截杀顾家,将顾家兄妹卖与城中富人后王同秋便带着妹妹王春来借着顾家兄妹的名义离开了估邶城……”
“同安三十年,钱家七口因……”
“崔氏执掌估邶城期间犯下累累罪行,滔天罪孽罄竹难书,实乃人神共愤,是以,宋大人明日正午会在刑场处刑崔家人,到时候各位阿叔阿婶可以去看看。”
小饭馆里有人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嗤笑一声极度不屑地说道:“都多少年的糊涂官司了,现在才再次提起……逝者已矣,存者长哀,过时的处刑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做做样子笼络人心罢了,低劣的手段,卑鄙的人心。”
她吃完最后一口面,起身离开时扶了扶头上的斗笠,没有露出脸来。小饭馆里的议论纷纷被她留在身后,她单薄的身影钻进人潮里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唉……那些流放的,说是皇帝仁慈放他们一命,殊不知到了估邶城还不如死了干净。”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感慨了一番,然后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他同桌的人埋头吃饭没有搭腔,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扒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这些事真的假的,我觉得以往的城主人不错啊……原先有人家进麻沂山打猎掉进部族设下的陷阱,部族不愿放人,还是城主去交涉的。”
“是啊,会不会是宋大人没有查清楚啊?崔家人都死绝了,即便是有些小错,也不该再度提及了……”
“我想着也是,崔家人不像大奸大恶之人,每回粮食欠收,他们都给减税呢……”
刚刚开腔的男人吃着吃着又擡头,跟隔壁桌正在议论的人说起了一桩鲜为人知的旧事,他的语气带着惋惜,像是亲眼看着惨案发生的一样。
“你还记得屏峰街那地儿闹鬼的事吗?那里原先就住着一个流放的官员,是个清俊的文弱公子,还带着一个貌美的侍女,两人生了一个男孩儿。那公子长得俊俏又有文采,就在书院里谋了个教书的差事,结果城主府的小姐想招他入赘,他说家中有妻儿拒绝了,后来……”
“别说了!”
和他同桌的男子低声喝止了他,随后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就起身走了,离开的背影仓促慌乱,像是在逃避一段始终无法忘怀,已经形成了梦魇的往事。
他走后男人便闭上了嘴巴,想着快些吃完回去了。
可是原本就竖着耳朵听的食客们不依了,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三四,还有那好奇心重的给他点了十几文钱一壶的酒水哄着他,好声好气地说就指着他说些往事下酒了。
那男人嘴里砸吧着酒,回忆着说:“城中那处鬼宅,原先是我二人的故居,我父辈兄弟三个买了屋子挨在一起好伺候老人。后来大伯去了,大伯娘改嫁,我这堂哥就被接到我家一起生活,他家那处院子就被租了出去……”
兄弟三人都是商队的,一年出去两趟,每次都要去三四个月,所以大半年都不着家,家中只有年迈的爹娘和妻儿,所以房子买在一处好相互照应。
大伯家散了后日子还是照常过,只是那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他爹就做主租了出去,想把换来的银子留给堂哥往后娶媳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