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
“我很高兴！”
许长安看他这样，心里忍不住叹息，虽然她始终不明白顾怀瑾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但是先前答应过他的事现在她只怕也要食言了。
总是说话不算话，她自己都要不好意思了。带他回家看看，也叫他明白，她当初可不是故意骗他的，只是身体不允许不是？
这边许长安在心里叹息，顾怀瑾却忍不住红了眼。
她要带他回汴州见沈家人，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是认可他承认他的？！
一定是了，她刚刚说就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那就是她喜欢他承认他想同他成为一家人，所以才会带他去见最重要的家人！
想到这里，顾怀瑾是真的有些想哭了。许长安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内敛深沉，许多情绪和感情都习惯默默憋在心里。现在她这样堪称明晃晃的告白，未尝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所以许多事情都急于宣之于口。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差一点。她跟沈长珺之间差一点，而他和她之间，明明快修成正果了，可她要走了！就不能让她圆满一点吗？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她明明已经很苦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呢？
许长安见他不是高兴，反而一股浓浓的悲伤倾泻而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却在下一秒被他小心翼翼却又挣脱不开地抱进怀里。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长安，我只是......太高兴了。”虽然他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但是许长安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哽咽，这让她越发无措了，真的是高兴的吗？
这事有这么值得高兴吗，都高兴地哭了？
此时此刻许长安心里比顾怀瑾还复杂。她总觉得，顾怀瑾不该是这样的，至少当时她认识他时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他看起来风流无状，虽然他并不是可以显摆的，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总是自带一股傲气和贵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对她时总是带着些小心翼翼地讨好和不安。
“许长安，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很高兴！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就成婚吧。你别担心，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就在汴州成婚，然后在你喜欢的地方买个小院子，种些你喜欢的花草果蔬，然后我们，白头偕老。好不好？”
许长安沉默地回答他：抱歉啊顾怀瑾，这个我不能答应你。
听不到他的回答顾怀瑾也不追问，继续缓缓地描述着他们的“以后”：
“我们还可以养只貍奴，或者你喜欢狗的话也可以养只狗。大夫说你的身体要慢慢养，我学会了煲汤，到时候我日日换着样式给你煲药膳汤喝，保准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身体好了咱们就可以到处去逛，去看江南烟雨，西域风光。等老了走不动了，咱们就在咱们的院子里养老......”
顾怀瑾的声音轻缓地传来，许长安静静地听着，尽管知道不可能，可她还是忍不住跟着他的声音在脑海里畅想着那样的画面：那一定是很平静很幸福的生活，也是她曾经拥有、但又破灭的生活。
“顾怀瑾，你一定会过上那样幸福的生活的。”
“为什么是我，不是我们？”
“许长安，是我们。”
如果只有我，那这样的生活一点也不幸福。
我的幸福，是你啊。
那天许长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顾怀瑾也很默契地没有再问，两人只是安静地靠在一起，很久很久。
后来地日子里，顾怀瑾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守着她。京城来的太医来看过了，说法和之前的没有区别。最好的药下去也只能稍微延缓许长安衰败的速度。顾怀瑾对此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平静地接受了，只叫太医用最好的药养着。
而他自己确实开始煲汤给许长安喝了，不过因为刚学不久，有的汤煲的味道不错，有的汤嘛，就挺一言难尽的。许长安却接受良好，照单全收。
平日里没事顾怀瑾就在许长安床边绣香囊。有时候许长安醒来时看到坐在床边皱着眉正经严肃地拿着绣花针飞针走线的顾怀瑾，会产生一种熟悉又陌生且荒诞的感觉：熟悉是因为从前沈将军夫妻二人在将军府的日常大抵就是这样的，一种平常但温馨的老夫老妻生活了半辈子的感觉；而陌生和荒诞感在于她总觉得，只不过他两的角色对调了一下，她是“夫”，而他是“妻”！
等到顾怀瑾的香囊绣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许长安的伤也好得八九不离十，也就到了一行人回京的日子。
顾忌着许长安的身体，他们一路上走得很慢。但是哪怕走得慢，许长安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这让顾怀瑾一路上都战战兢兢，每走一段看到她脸色不大好都要停下来休整。
原本半个月能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一个月，回到京城的时候，老太医的脸色比许长安这个病号还难看，叫许长安十分不好意思，顾怀瑾没多说什么，只是赏了老太医许多赏银，又给他放了两个月长假，老太医这才面色好看了些，千恩万谢地受了赏脚步轻快地回家了。
本来进京了要尽快去面圣的，但是顾怀瑾看着许长安苍白到没有人气的脸色，强硬地将她留在府里歇了三天，给的理由是：“圣上现在龙体欠安，这几日都不大清醒，你去了也没法议事，这几日还是安心在家休息吧。”
许长安心想，休息就休息吧，但是把我不能回我自己府上休息嘛？皇帝御赐的宅子可还在呢。
顾怀瑾表示当然没问题，然后跟着许长安回她的宅子上住了。
许长安：......回京了再这样呆在一起合适吗？倒不是她老古板顾及什么男女大防，而是不想因为他们走得近让人们对沈家的平反蒙上一些有的没的的想法。
她是女子这件事在她去汴州前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顾怀瑾现在虽未得封太子，但毫无疑问已经是下一任帝王的了，这种情况下现在他们挨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对此顾怀瑾的解释是如今京城刚刚经历动乱不久，没人有心思盯着他们。再说马车进了府他们才出来，没人瞧见，这也就三日的时间，不必担心。
许长安拗不过他，也没精力跟他掰扯，也不再多言。眼下是尽快解决顾宸珏，不管他怎么死，她只要他死！
三日过后许长安进京面圣，宫里很安静，尤其是皇帝宣政殿里，更是安静。许长安和顾怀瑾走进去时，殿里除了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没有别的宫女太监伺候，许长安心下了然，这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谈了。她擡起手，将那只骨哨抓在手心用力捏了捏，随后低着头，跟着顾怀瑾一起给皇帝行礼。
“咳咳咳！阿瑾，你去看看朕的药好了没有，好了就给我把药端过来。”皇帝苍老而破败的声音传来，叫顾怀瑾忍不住皱眉。
一是这么久了太医轮值照料着，他离京之前父皇的身体明明已经有所好转了，怎么现在一看又差了这么多？
二是，端药这种事哪里需要他一个皇子亲自去？这分明是要支开他，跟许长安单独说话。
顾怀瑾不是很想去，但到底是自己亲爹，病得这样重，自己这段时间还不在他身边尽孝，现在拒绝确实不妥。就是长安......
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笔直跪着的许长安，见她没看自己，就起身退出去了。
走出殿门的顾怀瑾将毕裎留在了宣政殿门口：“你仔细听着里边的动静，若有不妥，立马叫人来通知我，看护好许长安。”随后朝着御膳房走去。
而大殿里面，许长安依旧跪着，皇帝并未叫起。
大总管李德全看着这病怏怏的君臣二人，只觉得这差事是越来越不好当了。这两位但凡今日有哪个有这一点差错，自己这脑袋可算是保不住了！
“爱卿在边关立下大功，护佑我大梁百姓安稳，理应嘉奖！不知爱卿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朕能办得到，必定如卿所愿！”皇帝脸色阴沉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虽然身形单薄，但是脊背却始终挺拔，君子之姿尽显，倒显得他这个佝偻着身躯的皇帝风度尽失。
许长安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声音不疾不徐地回答：“陛下是君，微臣是臣。为君分忧乃是微臣本分，当不得陛下厚赏。”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擡起头，眼底的冷漠不带一丝掩饰：“更何况，陛下今日宣臣来此，只怕为的不是封赏吧。”
皇帝的脸色骤然一变，随即猛地咳嗽起来：“大胆！咳咳咳，沈氏，你......咳咳咳......你要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