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当晚留宿道观中,虞晚舟做了噩梦。
梦中秋水站在一口枯井旁,脸上十多道刀划的伤痕触目惊心,刀口缓缓向外渗血,血水无声没入草地中,变成一道道冲天的火光。
火光中,御辇里的人轻擡右手,隔着重重光刃与她对视上,缓缓吐出一字:“杀。”
漫天飞箭齐发,直捣虞晚舟心口,她紧紧闭上眼睛。
千钧一发,一道黑影挣脱束缚闪身翻上高台,紧紧护在虞晚舟身前。
灼热的血液喷涌,溅在虞晚舟的脖颈上,她颤抖地睁开眼,对上暴君痛苦隐忍的脸。
他勉力笑了笑:“顾玄就到了,先别死。”
梦中的自己在哭泣,箭矢穿透暴君的身体穿入她的手臂,应当是痛的,但是梦中她只感到心痛。
虞晚舟被痛醒了。
醒来时鼻子堵塞,眼角湿漉漉的。她推开徐意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掀开被子往外跑。
天边被撕开一道狭长的口子,已露鱼肚白。
她慌慌张张跑到院子东角男生下榻的地方。男生们睡的还是大通铺,五六个人挤在梆硬的木板床上,孟北尧和顾玄睡在最里边。
她推开门时,道士们已经起床在前院打水了。
房门推开的声音一响,孟北尧立时警觉地睁开眼,看到虞晚舟,戒备褪去回归惺忪的睡眼:“虞晚舟?”
顾玄睡得也不安稳,此时也醒了:“发生什么事了?”
虞晚舟胸口起伏不定,在门口静站两秒,忽地跑上前,一把掀开孟北尧的被子,上手就去扒他衣服。
孟北尧:“……”
顾玄目瞪口呆:“喂喂喂,我还在这里呢。”
孟北尧摁住虞晚舟的手,发觉她指尖一片冰凉,眼角湿红还带着哭过的余韵:“做噩梦了?”
虞晚舟一言不发,一心上手解他扣子。
顾玄看不下去,披上外套遁了出去,临了还贴心帮两人带上门。
房内只剩两个人,孟北尧没再反抗,睡衣扣子都不用解到底,虞晚舟只扒了三颗,赫然看见他胸膛靠近心脏的地方可怖绽开的一道箭疤。
虞晚舟抿唇,问:“什么时候出现的疤?”
孟北尧语气倒是很轻松:“离开十一中之后。”
她擡眼:“所以,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孟北尧默了默,拇指在食指掐了个尖儿,笑说:“一丁点。”
孟北尧是难得冲她笑的,虞晚舟咬牙忍了片刻,终是忍不住了,哇地一声抱住他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看,我就说你是为我殉情而死的!”
暴君不满地啧了一声:“讲道理,你死了我才叫殉情。”
虞晚舟才不管那些,骤然受到真相冲击,她哭得不能自已,想停也停不下来。
眼泪怎么也抹不完似的。
暴君没办法了,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八折叠的数学卷子:“你现在这个精神刚刚好,来把卷子做一下。”
“……”
收声。
……
卷子是不可能再做的,虞晚舟预感到自己这位贵妃要重新走马上任了。
徐意真诚地问:“怎么走?去哪儿上?”
虞晚舟不太确定。
顾玄皱起眉:“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回去干什么?现在这样做一个平凡的高中生不好吗?”
话毕,虞晚舟跟孟北尧双双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如出一辙的一道黑线。
“这是?”
“蛊线。”
太后和觅清师太私交多年,暴君是太后一手扶持的傀儡皇帝,自打被接出冷宫,他就开始受到太后的蛊虫控制。至于虞晚舟,她是觅清养大的试蛊人,寻常蛊毒对她原本都不起作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秋水出现,手上的蛊线便重新长了出来。中蛊愈久则蛊线深长,若蔓延至心脉,则药石无医。
顾玄看着他俩的手臂,苦笑:“傀儡皇帝和傀儡皇后,你们俩可真是绝配。”
徐意推开他酸巴巴的脸,问:“那怎么办?”
虞晚舟和孟北尧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长明灯。”
道观后的灵堂已经撤下,十分有消防隐患的蜡烛统统熄灭了,两扇院门大开着,葱翠的绿色映在阳光下,少了昨天的阴森鬼气。
道长坐在石墩子上触景伤情,看见他们几个,气得话也不说,背着手就走了。
顾玄对徐意幸灾乐祸:“你要无家可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