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回山

多日未归，千秋门一如他们离开之时，青山重重隐入障中，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几抹黛青剪影，似乎与普通山水并无两样，唯有走进了才能发现这一片看不着边际的连绵山脉竟只准人在山脚瞻仰，寻常人多走几步便会被引入迷雾之中，一番迷寻之下无不复归原处，不能见其真颜。

莫说是像是千秋门这种首屈一指的一流大宗，便是普通的小宗，但凡是有自家山门的，若非那入世之门，无不是设下了重重壁障，阻隔同道还在其次，首要的还是隔绝凡人的窥伺。

毕竟不管是谁都不愿意妄沾因果，怕不怕还在其次，主要是没必要，再说每日处理那些求仙访道而来的无有资质之人也是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倒不如隔绝开去，于两边都好。

千秋门门庭之前乃是三千阶问道长阶，其上有门中大能设下禁制，在外观之终年白雾弥漫，不可御空而行，不论是何时入得门庭，来去之时都须得老老实实步行过此长阶，三人离去之时因借了山中便利，未从此处过，是以沈寒岁听楼潜渊说了便有意来见识一番。

沈寒岁三人回转之前已提前穿书回了门中，山门前的御守弟子得了消息又见几人身上清气流转，飘飘然若仙人之姿，尤其其中当前的两人隐隐间似有气机与山门相合，故而虽不识得几人面容，也并未上前阻拦，任由几人踏上了问道长阶之上，左右长阶之上还有阵法相阻，他在此处也只是起个提醒接引的作用。

甫一上阶，沈寒岁只觉得穿过了什么隔膜一般，灵台骤然一清，似是多日来的疲惫尽数被洗净，难得神思焕发，他眼睛一亮，不疾不徐往上走了数十阶，仍旧是神完气足的模样，不仅未觉疲累，反而更觉舒适，一直到九十九阶之数，沈寒岁未有防备，一步踏出突然有不知何处而来的重力落在身上。

沈寒岁顿了顿，又走了几步，细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这段阶梯之上施加的压力果然也是步步增加的，只是每一步所加压力微乎其微，若不是灵识敏锐之人很难察觉，只会以为是身体正常的疲累之感。

这一段阶梯竟足有八百之数，一直到九百九十九阶之后，沈寒岁才感觉身上的那股压力骤然消散，此时那股力量就连沈寒岁都感觉到脚步有了一丝滞涩，足可以想见其余弟子有多艰难。

再行一步，自满一千之数时，眼前迷障骤然散开，却见上首尽是悬崖云海，竟是一无落脚之处，他顿了顿，侧头看向身旁顾颜卿，却见他神色未动，毫不犹豫踏前一步，而随着他的动作，脚下却凭空生出一方只能容一人站立的方阶，问问将他托在空中。

沈寒岁看得清楚，顾颜卿确实只是普普通通站在上面。

知道他的疑惑，顾颜卿笑了笑，道：“吾辈修者，固然看中天赋资质，但一颗向道之心同样重要，此一段名为'问心'，倒也不需弟子去看什么贪嗔痴很，说什么大道所向，只需他们自身一往无前，对所行大道坚定不移便可从容走过。”

见沈寒岁仍是未迈步，顾颜卿又不紧不慢道：“但大道三千，此长阶不过能窥一二人心，对练虚之境往后却是没什么用处了。”

换句话说，沈寒岁走这一段只是走个过场，就是看着惊险，实际是必然可以通过的。

听明白这话，沈寒岁当即上前一步，踏在了那凌空阶梯上，果然被稳稳托住，再向上几步亦是如此，如此不知不觉，又是千阶台阶过去，面前长阶重又恢复原本森然古朴之象。

这回顾颜卿确实主动开口介绍起了这一段：“此最后一段路名曰‘鉴影’，踏上之后可观红尘，历百态，黄粱一刹，便可直抵山门，却是为观众弟子心性禀赋所设，一则为方便名师择徒，再则也可借此判断来人是否仍是本人，不致其被占去身份。”

沈寒岁点点头，也是明白偌大修真界上，无非是弱肉强食，大道难行，本就颇多艰险，更何况内忧外患不绝，门中小心些正是常理。

他也不犹豫，抬步上阶，只觉眼前一花，灵机弥漫，霎时便就到了山门之前，回首处长阶漫漫，顾颜卿落后半步温和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