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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恭贺新禧

第七十章恭贺新禧

“蔡大人,蔡大人?”同僚惊疑地看着蔡荪,“你进错轿子了,那是我的轿子。”

蔡荪“啊”了一声,忙从轿子里大步出来,又不慎一个趔趄摔到在皇城外的雪地里。

“你怎么失魂落魄的,方才早朝木峥嵘弹劾你也不反驳,白白让他们太子党长脸了。”同僚细细地打量他几眼,只见蔡荪两眼发青脸色蜡黄,遂关切道:“可是生病了?你可千万要保重,如今谢家被卷进铁甲案里,咱们光王党都靠你撑着了!”

蔡荪略带狼狈地用帕子拍着官服上的雪碴子,讪讪地赔了个笑:“言重了。”

“蔡大人,我可是真心的。他们那些个什么公什么侯的,仗着父兄有从龙之功就坐拥高官厚禄,天天不务正业,还排挤我们这些科举出身的寒门士子!蔡大人,自从谢家人出事后,如今就数你最得重用,等他君临天下,咱们这些文官才算是熬出头了!”

同僚口若悬河地将马屁拍个不停,蔡荪却无心细听,客套了几句便告辞了。

坐回自己的轿子,蔡荪额上的冷汗却没有停。自从他当上京兆尹后,一跃从穷书生变为清贵人家,轿上铺满了光王殿下爱惜赏赐的西域毡子,暖和得很,本是不应觉得冷的。

但他此刻,不,自那日从觉月寺回来以后,他便终日觉得周身冰冷,好像体内的血液全都被那夜的风雪吹凉了。

他的寒腿症又犯了,这是他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后来锦衣玉食便消停了好几年,如今却又复发了,骨头里一阵一阵地传来钻心痛意。

同僚把他当作寒门士子中的一员,实在是擡举了,蔡荪家里根本连门第都没有。他父母早死,家中只有一个外婆,靠给人做佃户才将他拉扯大。幸好蔡荪是个聪明人,小时候同辈为了吃饱饭去帮着村里的地主放牛挣零钱时,他便知道孤注一掷地溜到私塾窗边听课,最终果然靠金榜题名改变了命运。

正如他是个聪明人,因此在他一入京城这个权力漩涡中心之时,他便立即知道自己要跟随的人是光王赵煜。赵煜文韬武略,杀伐果断,此等霸王之风,根本不是其他皇子可比拟的。只是,只是……

只是那夜在觉月寺的风雪太大迷了眼,令贺太夫人在风雪中濒死的脸,与记忆中外婆去世时的模样如此相像。都是枯槁的,干瘪的,寂静的。

只是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让他无端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冷的天,外婆抱着他的腿为他涂冻疮膏的情景。那时候蔡荪也曾在心里立誓,等自己他日平步青云,一定要好好孝顺她。

然而,她早已死在许多年以前,而他步步高升,莺歌燕舞,也早已渐渐回忆不起她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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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银装素裹的飞雪中,在悲欢离合的循环中,庆元十一年的元日到来了。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京城大街小巷都飘荡着灿如云锦的红鞭炮纸屑,家家户户亦已换上了新的桃符,在素白的霜天雪地中开辟出一片片鲜妍耀目的红。

“表哥,新年好。”太子赵熠一早在宫中请了安,午后便带着几位心腹来向贺君旭拜年,“去年你辛苦了,今年……定会好的。”

贺君旭近来日夜忙碌,脸庞消瘦下去后便更显凌厉,他朝赵熠微微抱拳:“殿下,各位同僚,新年好。这几日我家中有白事,不好进宫拜年,皇上和姑母近来可好?”

“母妃身子还好,但父皇……”提到庆元帝,赵熠摇摇头,纤弱的脸上显出几分忧虑:“入冬时感染的风寒,如今还断断续续咳着,精神也一直恹恹的……”

年少气盛的状元郎小丁先前在赈灾有功后便被调去了应天任职,许久不见依旧说话直截不讳:“殿下才登东宫一年,光王却结党已久虎视眈眈,若皇上这会儿有什么不测,不知要生出多少腥风血雨出来。”

冯太傅也轻声叹气:“在这紧要关头,偏还碰着贺将军守丁忧的时候。贺太夫人去世,将军的父亲既已不在,贺将军就要代父守满三年孝期了。期间不得任职,还需离京回籍,我们更加势单力薄了……”

几句忧心忡忡的话下来,气氛顿时冷寂,还是木峥嵘直直站起来,凛然道:“新年当前,诸位何必说这些丧气话?陛下是真龙之躯自会吉星高照,贺将军恪守孝制更是天经地义。何况,我们自辅佐太子殿下以来,常倚赖皇上的圣恩和贺将军的果敢,也是该好自磨炼了。”

贺君旭与木峥嵘对视一眼,这位素来不苟言笑的翰林眼如墨玉,已经有着与年轻外貌不相符的松柏气魂,有他在赵熠身边,贺君旭也算放心。

“等庾让从漠北回来,我会留他在京,他脚程快,如有要事便让他通知我。”贺君旭安排道,“我的兵符已经随丁忧辞呈一并上交,但京中裴侯、龙将军等武将为人正直,亦可托付。文臣方面,严玉符国相是我昔日老师,他和他儿子严燚是朝中真正聪明睿智之人,你们若遇难题,便多去请教他们。”

赵熠谦逊地颔首一一应是,腼腆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愧疚:“半年前表哥凯旋返京时是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为了我,也日渐有了京中谋臣的深沉缜密了,都怪我没用……”

听见他的自责之言,贺君旭刚刚因木峥嵘而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虽说像光王那种暴戾恣睢的一眼就不是人君之相,可他这位表弟作为太子的性子也太软了,先不提能不能撑住光王的利爪獠牙,就是在自己手下之间也不好立威信啊。

贺君旭不禁又与木峥嵘对视一眼,严肃严厉的木翰林这回倒是与贺君旭有不同的看法,他眉眼温煦,向赵熠安抚道:“心机算计容易学,也自有我等为殿下分忧,殿下不变的仁爱之心才是更为难得的。”

贺君旭默然,一时不知赵煜这副样子是被他宠溺出来的,还是说正是赵煜这副性子牢牢吃住了木峥嵘……他们高兴就好。

“说起庾让和严燚,他们受命去漠北调查镇国公的铁甲案,不知怎么样了……”冯太傅若有所思,“若是镇国公真犯罪伏诛了,光王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我们也好有抗衡之力。”

“可是,镇国公毕竟是三哥的外公……”赵熠纠结道,“总归,总归是家和万事兴的好……”

“殿下你……唉……”

除了木峥嵘外,众人又一次无奈了。

送走了闹闹哄哄的一群人,天色已经昏暝起来。下了一天的新雪初霁,屋檐下的花灯次序亮起来,姹紫嫣红,明亮静好,恍如春日已渡。

贺君旭脚下踏着白雪,头顶穿过花灯,在这恰能称上良辰的时分又来到了遗珠苑。

一入院子,便见袁壶背着药箱要出院子。

“君哥,新年好!”袁壶手里拿着楚颐刚刚派给自己的红包,脸色已比初来诊治时轻快了许多,“方才嫂……呃,楚夫人醒了,如今你两个弟弟都在他房里拜年来着。”

“辛苦你过年还每日来一趟。”贺君旭想了想,也从怀中掏出红包递给袁壶。这段日子在袁壶衣不解带的医治之下,楚颐苏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脸上也渐渐有了些生气。

袁壶也没客气,嘿嘿一笑就又收下了红包,“这段日子下来,他已经过了最凶险的一关,先前他虚不受补,我便只开了治病的药,今天开始就可以服补药了。我家有一个家传的秘方,是专给产妇进补的,不过药材都挺名贵的,你记着再送些银子来。”

贺君旭笑着拜别了袁壶,便大步踏入了楚颐的内屋。

贺呈旭与怀儿果然都坐在楚颐床边的暖榻上,手中都拿着大红色的红包,乖顺地说着一些请安的拜年祝福。

“大哥!”见了贺君旭,贺呈旭极尊敬地拖着怀儿站起来迎上前,“听闻母亲今日精神好,我便带怀儿弟弟来探望,大哥也是来拜年的吗?”

贺君旭“嗯”了一声,余光偷觑楚颐一眼,床上的象蛇背上垫了一个衾枕,上半身软软地支了起来,时不时捂着嘴咳嗽几声。

昨夜他咳了一整晚,如今好似好了很多?贺君旭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装出第一次来看望的模样与贺呈旭寒暄:“今年新年诸事繁多,你和兰姨娘操持家中事务做得很好。”

他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贺呈旭,贺呈旭高兴地接过:“谢谢大哥,怀儿,快与大哥拜年领红包。”

“我已经收过了,”怀儿双手抱着楚颐给的红包,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道:“除夕时爹爹病重不见客,我哭鼻子被长兄看到了,长兄就把红包当压岁钱给我了。”

往年他都是同爹爹一起守岁,把爹爹给的压岁钱放在枕头下压着睡觉,今年除夕他一个人睡不着,还是长兄把他哄睡的。

虽然他长兄凶神恶煞的,但怀儿渐渐也没那么怕他了。怀儿看着贺君旭两手空空,于是热心地说道:“不过长兄还没领爹爹的红包吧?你快跟爹爹说几句吉祥话,爹爹的红包可大啦!”

“对对对,讨个彩头。”贺呈旭也兴高采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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