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有些事,还是要年轻的时候做。人家花魁一舞动京华都是什么年纪,十五六岁花一样的年纪。”白莲公子练琴练到一半停下,感慨,“像我这种年纪还要像小少男一样去媚女也太虐待老人,太做作。”
冬瓜呆呆地听着,道:“大郎和别人说公子正是二十岁,虽比不得那些年轻的郎君,但也是好年纪。”
“我都三十了。”白莲公子翻白眼,“你就听那个老乌龟胡说八道吧。人的寿命是六十岁,也就是说,我已经半脚入土了。”
冬瓜懵懵地点头,其实并没有听懂。他今年才七岁,感到离三十还很远很远。
一连数日,在万玉认可裴颐的琴艺后,安排裴颐去大堂奏乐。看万玉的意思,裴颐还要再吊一段时日胃口再开张。
裴颐看着酒桌上的人们寻欢作乐,盘算着怎么才能出去一趟。很快,他目标锁中一位看上去不太擅长应付此环境的女子,她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而根据那桌人对她的态度,并不像是被忽视,相反,那桌的领头女子还时不时和她说几句话,表情像是在哄她。
裴颐略一思量,故意弹错几个音。见那女子没反应,他便开始乱弹——要不音准错一些,要不节奏错一些。终于引起那女子的察觉,裴颐垂下头,一副认真弹奏的样子。
“这么简单的曲都弹不好,醉乡楼的公子何时就这点水准了?”女子忍无可忍地走向裴颐,嗓音有些奇怪,“你是新来的吗?我之前没见过你。”
成了。
这群人有几个腰上玉佩是薛家的花纹,眼前的女子是其中之一——应该说是男扮女装的男子。如果没猜错,这人应当是薛二公子薛易鸣——亏得裴颐有丰富的女装经验,而为首的是薛大小姐薛静书。
薛易鸣大龄未婚在连清十分出名,裴颐摆摊两日听了不少八卦。有说二公子早年爱上穷书生,被家中阻挠私奔失败而一直未嫁。也有说二公子爱琴如命,醉心乐理而无心婚姻。更有说二公子私生活混乱被好人家嫌弃。再小道一点的消息是二公子有龙阳之好——大概是因为他跟着薛静书逛醉乡楼。
看来没人用过这招,也是,能勾搭女人的地方谁会选择勾搭男人。又不是谁都是江虞知那种宁愿接近男人也不愿意讨好女人的神经病。
裴颐是。他不想以一个男子的身份去做这种事,说是自尊心也好敏感也罢,这样太容易让他想起故人。他当初以这种方式去和故人接近,导致花了十年才能平等交流。假如他一开始没有装小男人呢?有可能他们不会相好,有可能他们能早点坦诚,总归都不会这样相持不下这么多年。
回想一下江虞知的招数,似乎是先和善地笑,再......
“你这人脸皮真厚,我骂你你还笑得出来。”薛易鸣奇怪道,“你带着个面纱做什么,在这种衣裳都随便脱的地方,你搞得这么清高吗?你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微笑是种礼貌,裴颐嘴角抽搐,看来还是自己脾气太好,才能让江虞知这种小人近身。自己就应该活得像薛易鸣一样有安全意识无差别攻击任何人。
裴颐把面纱一扯,平静地问:“姑娘还需要在下脱衣裳吗?”
薛易成伸手摸向裴颐的脸。
不会吧,还真是龙阳之好吗?裴颐微瞪眼眸,这么小的概率被他撞上了?老天爷啊,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你皮肤这么好,用什么养的?”薛易鸣惊诧,“还这么白,你怎么做到的?”
薛易鸣今日心情不大好,才跟着薛静书出门鬼混,本来方才是想冲这不靠谱的琴师撒气,但被这琴师的脸震惊到,一时间忘了自己心情差。
这可不能让薛静书看见,她前段时间刚因为贪恋美人被母亲责打罚禁闭,这让薛静书瞧见家里又要翻天了。
可惜,薛静书还是很关心自己这个弟弟的,从他离座就时不时瞟两眼。这下,薛静书精神了,她推开左右的郎君凑到薛易鸣旁边,搂住薛易鸣,笑道:“哎呀,易鸣怎么能对美人这么不客气,真是不解风情。郎君叫什么名啊?”
“在下名白莲。”裴颐先接薛静书的话,答,“我是北方来的,南方的太阳太烈了,人自然容易晒黑。”
“北方吗?我只有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京城。”薛静书回忆道,“也不记得那儿的男子白不白了。”
“你弹得太差了。”薛易鸣很严肃,“你练好之前不要来这污我的耳。”
薛静书见状拉着裴颐的手,道:“易鸣嫌弃你弹得不好,姐姐不嫌弃你。来,陪姐姐喝点酒。”
“不行。”薛易鸣脱口而出,薛静书经常为了美人烽火戏诸侯,老是作得满城风雨,为了家宅安宁他绝对不能让薛静书和这个白莲亲近起来。
正愁怎么打发这个混世魔王薛静书呢,裴颐虽不知道薛易鸣为何阻拦,但还是顺栏杆爬,抽出手抱拳:“这位姑娘既然如此嫌弃在下的琴技,那在下斗胆请姑娘赐教。”
这是什么情况?薛易鸣从前也阻拦过,但那些公子全都攀着大名鼎鼎薛静书的富贵,可眼前这个白莲是何意?
薛静书也很意外,还有男子选心直口快的弟弟而不是善解人意温柔深情的自己?不过弟弟是个男子,那美人迟早还是会来投奔她的,既然早晚能享用到,不如让弟弟解解闷也行。
“得了,那姐姐给你俩开间房,你们慢慢赐教。”薛静书笑得不怀好意,摆摆手。
万玉见裴颐一来就傍上薛家,心中美滋滋的,他故作正经,道:“姑奶奶,白莲公子是清倌,人家是卖艺不卖身的。”
“对啊,卖艺啊。”薛静书嘿嘿笑,“我姐妹也没说要买他的身。”
去房间的路上,薛易鸣吃惊万分:“你是卖艺的?你这个水平,你......”
“琴太烂,弹什么曲都一样。”裴颐抱着琴,淡淡道,“而且大堂中又有谁在乎我弹得如何,姑娘倒是挺钻牛角尖的。”
说到乐理,薛易鸣严肃地反驳:“你这话不对,乐器是乐器,琴技是琴技,一片树叶尚能吹出好曲,这和乐器本身的干系并没那么大。”
到了房间,裴颐先放下琴,懒散地一坐:“姑娘不信,明日大可带好琴来。”
“我不。”薛易鸣并不想为这种可能性小的事去证明什么,凭什么这人说带就带。
裴颐耸肩,道:“那好吧,等有人愿意为我带琴来,我再请姑娘过来听。”
“你都不知晓我是谁。”
“薛家的子妹,稍微打听一下总能请到你的。既是和静书小姐一块来的,我待会问下大郎也成。”
“你既然知道她是薛静书,为何还拒绝她?”提起这茬,薛易鸣有点奇怪。
裴颐浅笑:“姑娘不知道欲擒故纵吗?能轻易上钩的男人,有几个姑娘家会珍惜。”
薛易鸣顿时警铃大作,回想起此人说让别人给他带琴,想必薛静书很愿意效劳。他若不稳着这个白莲,明日薛静书就要在这间房寻欢作乐了。于是,他清清嗓子:“我是薛静画,薛家三小姐。薛静书那个人,花心又薄情,你跟她不会有真情的。”
“都在这种地方了谁讲真情,不就是讲钱吗?”裴颐捂嘴笑,“都说薛三小姐为人正直醉心书本,看来也不尽然嘛。”
对不起了三妹,这都是为了薛静书,薛易鸣在心中默默道歉,改口:“可以,我明日带我二哥的七桐琴给你。”
薛易鸣当然不是真的相信这个连三春上都能弹错的白莲有什么高超琴技,但如果这是白莲勾搭女人的花招,那他只能咬咬牙认了。毕竟他是个男人,而薛静书那个女人就说不定是真上当了。
裴颐又开始制造噪音,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琴弦。他还没完全想好下一步怎么做,如果现在和盘托出自己是被绑架过来的,有几成把握能让薛易鸣帮自己呢?这种贵族,会愿意为陌生人引火烧身吗?说不定能见到人性丑恶的一面,看上去和善的人在关键时候也是会为了自己的立场站队。就像他一直知道宋南锦夺权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