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不可退
第六十七章不可退
听见“谢侯”二字,孟辞只觉四方皆静,连屋外轻柔的风声也变得可闻。她愣在原地没有回应。向嘉茴加了一盏灯放在床边,孟辞这才看床上躺着一个老者,他由向嘉茴扶着坐起身来,目光一直落在孟辞身上,似探究,还有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老者已两鬓斑白,似年逾古稀,每个动作都很艰难。“孩子,过来。”老者朝孟辞招了招手,端得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孟辞知道此人并不危险,便走到了床边,坐在向嘉茴勾来的凳子上。“老人家,你认得我?”老者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是谢侯的副将,冯正初。当年侯爷被围,我突袭请援,与敌一战,虽身负重伤,但好在侥幸逃脱。”说着拍了拍向嘉茴的手,解释道:“是这孩子千辛万苦找到了我。”孟辞惊讶地看着冯正初,心中百感交集,先是不敢相信,而后又是为他感到庆幸和痛心。孟辞又看向向嘉茴,想起他去岁同自己说的话,一时觉得半真半假,但没在此发问。“冯……”孟辞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冯副将,你既活了下来,为何不回京?”为何不昭告世人,你们没有通敌嫌疑。冯正初知道孟辞想说什么,无奈道:“因为我明白了朝廷的意思。好孩子,你做的事,却忧已经告诉我了,那么有本事,谢将军若在天有灵,定然欣慰……”说着用衣袖印掉眼泪。孟辞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方才被问是不是谢国安的家人,孟辞以为冯正初说的是谢国安外甥的身份,眼下这种说辞,八成是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而冯正初口中的“却忧”,应该是向嘉茴的本名。孟辞能见到父亲旧部自是欣喜,但向嘉茴在侧,就变了意味,这不是简单的叙旧,而是带着谋算的相逢。孟辞目色幽暗,轻叹了一声后开门见山道:“很庆幸冯副将还活着,您今日见我,是否还有深意?”冯正初一时语塞,鼻尖发酸,没想到见故人之子,竟是盘算着如何将她拖下水。冯正初心中有愧,竟生悔意,一时无言。向嘉茴接过话头,淡淡道:“当年谋划以谢国安带领的将士作诱饵的人中,陆正弘也是其中之一。是他‘支援’谢国…
听见“谢侯”二字,孟辞只觉四方皆静,连屋外轻柔的风声也变得可闻。
她愣在原地没有回应。
向嘉茴加了一盏灯放在床边,孟辞这才看床上躺着一个老者,他由向嘉茴扶着坐起身来,目光一直落在孟辞身上,似探究,还有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老者已两鬓斑白,似年逾古稀,每个动作都很艰难。
“孩子,过来。”老者朝孟辞招了招手,端得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
孟辞知道此人并不危险,便走到了床边,坐在向嘉茴勾来的凳子上。
“老人家,你认得我?”
老者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是谢侯的副将,冯正初。当年侯爷被围,我突袭请援,与敌一战,虽身负重伤,但好在侥幸逃脱。”说着拍了拍向嘉茴的手,解释道:“是这孩子千辛万苦找到了我。”
孟辞惊讶地看着冯正初,心中百感交集,先是不敢相信,而后又是为他感到庆幸和痛心。
孟辞又看向向嘉茴,想起他去岁同自己说的话,一时觉得半真半假,但没在此发问。
“冯……”孟辞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冯副将,你既活了下来,为何不回京?”
为何不昭告世人,你们没有通敌嫌疑。
冯正初知道孟辞想说什么,无奈道:“因为我明白了朝廷的意思。好孩子,你做的事,却忧已经告诉我了,那么有本事,谢将军若在天有灵,定然欣慰……”说着用衣袖印掉眼泪。
孟辞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方才被问是不是谢国安的家人,孟辞以为冯正初说的是谢国安外甥的身份,眼下这种说辞,八成是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
而冯正初口中的“却忧”,应该是向嘉茴的本名。
孟辞能见到父亲旧部自是欣喜,但向嘉茴在侧,就变了意味,这不是简单的叙旧,而是带着谋算的相逢。
孟辞目色幽暗,轻叹了一声后开门见山道:“很庆幸冯副将还活着,您今日见我,是否还有深意?”
冯正初一时语塞,鼻尖发酸,没想到见故人之子,竟是盘算着如何将她拖下水。
冯正初心中有愧,竟生悔意,一时无言。
向嘉茴接过话头,淡淡道:“当年谋划以谢国安带领的将士作诱饵的人中,陆正弘也是其中之一。是他‘支援’谢国安然后反剿兀剌的人。此事众人皆知,但有一件事,所知者甚少。冯叔,你告诉她吧。”
往事太过沉痛,冯正初光是想起,苍老的双眼已被泪水浸得发亮,肩也跟着发颤,看得孟辞紧攥袖口,大气不敢喘。
“当时我率领的一支队伍跟兀剌人几乎同归于尽,我侥幸逃脱,却在折返时看到陆正弘率领的队伍剿灭兀剌人后正清理战场,却将我们战死的将士又‘杀’了一遍,我不确定当时我方将士是否还有跟我一样侥幸活下的人。我见此景,便全然明白了,什么粮草供给不上都是假的,以我们为诱饵才是真的。于是我往山里逃走,不知逃了多久,逃了多远,醒来时已被一猎户所救。”
向嘉茴补充道:“我原先打探到冯叔不见的下落,今年年初才在霁州找到他。”
冯正初被人所救后一直谎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待能自顾,便与恩人告辞,一面南下一面打探陆成弘的消息,才知他在与兀剌的战役结束后便被“卸磨杀驴”,致仕归乡。冯正初本想归乡,但又怕朝廷的人找他,于是辗转至河南,后来听说陆成弘回到了洛阳做起生意来,便于霁州落了脚。
他觉得,陆成弘这种伪君子定然会留下把柄,他要给弟兄们出一口气。可经年过后,始终不知道要怎么让陆成弘付出应有的代价,直到韩副将的儿子找来。
见到韩却忧时,他将数年愤恨与委屈倾倒,又无比庆幸从那场卑鄙的战役中活下来的不止他一个,尽管他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明明时年五十,却似年逾花甲。
孟辞闻言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手里的糖人轱辘坠地,摔得没了形状。
她深知当年父兄正面迎敌,就算陆成弘没再“杀”一次,他们也活不下来了,可万一呢?她抑制不住地遐想,万一父兄,还有将士们本可以活下来,却被自己人生生断送了性命。
孟辞既惊又气,眼泪不自觉地如珠坠落。冯正初看得揪心,宽慰道:“好孩子,原谅我跟你说这些惹人伤怀的话,我只是觉得,你该知道。”
孟辞摇了摇头,“是我该谢谢冯叔愿意跟我说这些。”
冯正初咳了几声,顺了顺气道:“眼下陆成弘因为他这些年的贪婪落网,是他活该,但世人却不知他那残害袍泽这更为阴毒的一面。”
“冯叔想让我揭发他?”孟辞不可置信地皱起眉来,“说到底,若先帝不点头,也不会有当年惨案,是天子借陆成弘的手杀人。”
“你还能向天子寻仇不成?”向嘉茴无奈轻笑,“陆成弘是帮凶,他难道不该死?”
孟辞垂眸,心中排山倒海,默然片刻后道:“他会因搜刮民脂民膏的作为受到惩罚。”
若冯正初所言为真,那孟辞觉得但凡参与“围剿”谢家的人都该死。可单凭她,复仇谈何容易。
她脑中一片混沌,不知该怎么办,恰巧冯正初又是一阵咳嗽,她借口不愿打扰,叮嘱冯正初注意身体便仓皇离去。
向嘉茴岂愿放她,当即跟了出去。
走到巷口,孟辞反手一拳砸在向嘉茴手臂上,切齿道:“装模作样,你明知我身份,还一直与我虚与委蛇。”
向嘉茴“嘶”了一声,解释道:“我一开始也不确定,你还记得我掐你脖子那次吗,从那之后我才确定了你的身份。”
孟辞略一回想,擡手打在向嘉茴左脸,这回打得更狠。
“一直利用我,拿我当猴耍呢,韩却忧。”
向嘉茴捂着脸倏地拧眉,须臾便想明白了孟辞知道有姓韩的副将,转而笑道:“调查过谢国安身边的副将,那你也该知道有冯正初这么个人。他与谢国安差不多年岁,只是经年风霜,如今看上去已七老八十。”
孟辞心中酸涩,步子迈得更快,狠心道:“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一个江湖中人,想报仇别拉我下水。”
向嘉茴伸手握住孟辞手腕,将她往身边一拉。惨淡的星辉之下,孟辞只知他注视着自己。
“你难道不想?”
“我想啊。”孟辞不假思索,“可我不想再置身险境,我只想好好活在当下。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劝我容易,怎么就劝不了自己了?”
向嘉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只要想起父亲的死状,什么大道理在我这儿都不作数。你以为我是无路可走才选择行走江湖吗,我是为了报仇。严子石是第一个,陆成弘不会是最后一个。见到你父亲昔日旧部,你难道不动容,不恨吗?我今日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孟辞手腕被捏得生疼,“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