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故人心上过
忽有故人心上过
于茉走出莫邪路地铁站时才早上九点多,外面已经热浪滚滚。
她扯了扯身上的白色真丝连衣裙,从包里拿出墨镜带上。
她这天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在她白瓷般的脸上特别刺眼。
她怀疑她老了,之前的三十年这种黑眼圈从来没在她脸上出现过。
当然家里的那个男人也功不可没,明知道她今天有场硬仗要打,硬是不管不顾按着她到半夜,直到她连手指头都擡不起来,平时说不能累着她的话仿佛被狗吃了。
姑娘们成群结队地从地铁站涌出来,嘻嘻哈哈地从她身边走过,奔向晋宁最大的官庙步行街。
于茉一眼就看见了明目张胆停在禁停区的那辆黑色轿车。
车身在阳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泽,车窗全黑,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司机小张开门下车,恭敬地帮她打开后座车门。
于茉弯腰坐进去,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上。
时隔7个月他们终于又见面了。
薛慎冲着她笑,眼睛里有难得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笑起来眼尾有了细细的纹路,白玉一般的脸,乌黑的剑眉,干净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还是那双眼睛那条眉,可他永远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眉飞色舞,冲她抛媚眼,开心放肆,在课堂上和她默契地对视。
她的薛慎再也找不到了。
他温柔地叫她:茉茉”,朝她伸出双手。
那双手,修长白皙,指甲盖修整得连弧度都是工整的。
于茉把手放上去,他们交握着手。
“茉茉,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很开心。有时候我希望你只能依附于我,但那就不是你了。”
窗外的梧桐树在夏日的阳光下青翠欲滴,阳光在树叶间洒下斑驳的光影。
于茉扭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她衣领下的红痕,那是扎心的箭。
“你说结束就真的连一下也不回头吗?”
“是”
“我不会再婚了,茉茉,薛太太这个位置永远是你的,任何时候你在外面玩腻了都可以回来。”
他对东西的欲望已经非常低了,什么他都不急,他可以等。
他的心里寸草不生,在他还年少的时候,心门还留有缝隙,这个叫于茉的小姑娘“呲溜”就闯进来了。
如今,她又一声不吭走了,留下他自己和孤独的世界。
薛慎不是说大话的人。
她想起他曾经在阳光灿烂的学校楼顶跟她说:“茉茉,我一定要让你过得很好。”
他做到了。
“阿良”于茉叫他。
这一声让两个人都动容。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叫他“阿良”。
他小时候淘气霸道,左邻右舍的小孩不听他的话就要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抢到手。小小年纪已经显示出混世魔王的端倪。
照顾他的外婆实在无力纠正,除了殷勤地给菩萨多上几注香,给他起了一个小名,叫他“阿良”。
这种名字聪明能干的田主任和德高望重的薛书记当然是不会叫的。
外婆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如今还记得这个名字的人坐他身边,恐怕也是叫一声少一声了。
从此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翻墙上网,打架旷课的阿良,只有少年得志,翻云覆雨的薛慎。
于茉爱的是阿良,不是薛慎,他知道,可他不能让时间倒流。
于茉一声”阿良”出口,眼泪就跟着掉下来。
薛慎眼里有动容,“茉茉,你终于又在我面前哭了,这件事至始至终你没有掉一滴眼泪,你是觉得我不配。现在你终于又为我掉眼泪了。”
他伸手想去擦,伸到一半又缩回,他笃定地说:“你要走了。”
于茉扭过头去,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阿良,你要好好地生活。”
薛慎的嘴角甚至扯出了一丝笑意,他看见窗外梧桐树洒下的光影,脑子中冒出两句诗,“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余生可真漫长啊,此生也算共白头了。
司机把车停在天玺的大门前,下来给他们开门。
酒店的大堂经理和门童也快步过来迎接他们。
“大小姐,薛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