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松柏寒盟
秦勇目送黎文离开,心情却不像话语那么轻松,皱起的眉头耸得像小山。刚刚的对话他都听了,确实没有问题,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为什么这些每个警员都能听懂的话,邹霖非要指名和黎文说?
离开的黎文心情也不像背影那般洒脱,他大致听懂了邹霖的意思,却猜不透细节。是邹霖因为周郁哲的事情求助父亲,暴露了行踪,还是对方率先出手,查到了周郁哲的踪迹?
听邹霖的意思,周郁哲应该在事发前逃离了,但他父亲是帝景的风水顾问,对方极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会面,周郁哲随时会有危险——但这一切,黎文派去盯梢的人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想到这里,黎文连忙拨通了严晋的电话:“严晋,邹霖那边,这两天一直是张昊在跟吗?”
“稍等,我问下昊哥,”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一阵嘈杂后,再次传来严晋的声音,“不是,昊哥说交给当地派出所了,怎么了吗?”
“邹霖被带回来了。”
“什么!”
“是我失算了,张昊只当他是个普通的江湖骗子,没放在心上,恐怕是监视的人发现了端倪……”
“黎队,都怪我自作主张,没有坚守岗位……”
“早晚的事,”黎文打断了严晋的自责。
“那现在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黎文说着,手机突然又传来了来电提示,他看了一眼,是丘子陵,于是对严晋说道,“我这有点事,先挂了,好好干。”
黎文说完,接通了丘子陵的电话:“喂。”
“喂,是我,丘子陵。”
“声音不太对,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十分沙哑,黎文敏感地察觉到不对,“你在哪?”
“在家呢,你呢,正忙得焦头烂额吧。”丘子陵说着打趣的话,但和以往挤兑人的状态不同,声音里听不出一点高兴的情绪。
“呵,你也看到啦。”
电话两头的人一时都不再说话。
“有没有空,出来喝两杯。”良久的沉默之后,丘子陵先开了口。
“空得很,”黎文知道丘子陵一定有事,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还有刚刚从邹霖那里得到的情报也都不适合在电话里沟通,于是想了个地点,“酒要喝,但要等到庆功的时候,现在还是保持清醒,喝咖啡吧,你家那有个大学生创意街区,那里咖啡馆挺多的,我们门口见。”
“多久到?”
“我过去差不多半小时。”
“好。”
半个小时还没到,两人就到了一家沿街的小咖啡馆,这家咖啡馆门面不大,装潢也很普通,所以生意并不热闹,但靠着街边的一面全是落地玻璃,视线很好。冷清又便于观察,倒是很适合黎文他们,于是他们走进小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已经是中午了,两人顺便各点了一份简餐,然后目送大学生模样的服务生离开。
“你先说说吧,”黎文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立式小广告牌,一边说着,“怎么了。”
面前的丘子陵胡子拉碴的,眼底全是红血丝,眼圈黑得像涂了眼影,原本就不太打理的头发更是乱糟糟地铺在头顶,邋遢的样子像极了熬夜赶论文的工科男。他拿了一支烟出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有点燃就这么拿在手上:“我去了众合大学,也混进了环境科学研究所,但是环评报告没拿到。”
黎文停下了转动着广告牌的指尖,慢悠悠地说道:“不是大事,你还有事。”
“不是我,我什么事都没有,”丘子陵盯着手里的香烟,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变得颤抖,“吴玺被毁容了。”
“什么?”黎文一时还没能将这个人名与脑中的图像联系到一起,但毁容两个字让他震惊。
“对,李韵怡的室友,她也是众合大学的学生。”
“吴玺,那个女孩?”黎文有些反应过来了。
“我没想到,是我让她陪我去找报告的,我真没想到为什么会被那些人发现,”丘子陵情绪激动,声音不可避免变得越来越大,“我宁愿是我,要是我就好了,反正我也就这样了,她是艺术生啊,她一辈子可能就毁了。”
周围几桌有人回头看过来,服务员也在此时端着两份简餐朝他们走了过来。
“镇定点,等等再说。”黎文知道自己过于苛刻了,但他只能打断了丘子陵突然爆发的情绪,等服务员离开后,才压低声音重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前几天,我去众合大学找资料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吴玺,她想办法帮我潜入了研究所办公室,我们没能找到资料,但却好像惊动了他们,”丘子陵快速回忆着,“周五的时候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在秦丰苑被人跟踪了,我赶过去帮她,本来想送她回家,结果在她家楼下……有人高空掷物,溅起的碎片……”
丘子陵说不下去了,他搅动着面前的饭菜,随后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伤得怎么样?”隔了很久,黎文才问道。
“我不知道,我送她去了医院,联系了她父母,但……他们不让我再见吴玺。”丘子陵眼眶又有些泛红,“他们这么做也是对的,是我太浑蛋了。”
“不是你的错。”安慰的话到了嘴边,但黎文说不出口,他懂丘子陵的自责。因为一件其实和吴玺毫不相关的事情,他几次三番把这个女人拖到了漩涡中心,利用她的天真善良获取情报,却又遮遮掩掩不让她知道事情的全貌,欺骗糊弄浑水摸鱼,而真正危险袭来的时候,他却没有办法保护她。
黎文想了很久,终于说道:“先吃饭吧,吃完了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她。”
“看不到怎么办。”丘子陵自暴自弃地说着。
“总要面对的。”
“嗯。”丘子陵不再说话,拿起餐具,一口一口完成任务似的吃起了面前的饭。
咖啡馆里光线暗淡,屋外天气也不好,阳光有气无力地躲在云层中,仅剩的天光在落地窗前止步,照不到角落里正在用餐的两个人。吃完饭,汽车再次出发时,丘子陵才想起黎文的事,问道:“那个视频影响好像挺大的,你没事吧。”
黎文自嘲地笑了笑,反问了一句:“没事的话现在有空在这做你的司机吗?”
“你被革职啦?”
“倒也没这么严重,我‘被’放假了。”
“被迫放假啊?”
“差不多吧。”汽车在一盏信号灯前缓缓停下,黎文把车内空调关掉,“昨天没休息好,都有点困了。”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冲你来的?”丘子陵还不知道黎文他们的最新进展,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