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只管向前
黄羽看了看天色，太阳还在头顶上，少年觉得周敏师姐给的时间还挺充足的，一下午登山，那岂不是累了还可以在原地休息一下继续前进。
只是在登上山梯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登山长梯上的压力无形无踪，也无处不在，如果真的感到疲倦之后在原地休息的话，那种持续的重压只会摧垮意志。
好在练完太清心经之后的他身体比之前强壮了一些，而且昨天晚上吃了小馄饨，体力充足，黄羽一口气来到了一百层才明显感觉有一点出汗。
“给。”楚晚秋递给黄羽手帕，其实大部分人现在的进度都在一百三十层以上，楚晚秋不好争先，一直陪着黄羽。
能闻到手帕上淡淡的香味，黄羽有些脸红，摇摇头拒绝了楚晚秋的好意：“不用了，才一百层，我们继续吧。”
他想自己毕竟是个男孩子，怎么能在女孩子面前显得这么不堪。两人继续前进，到了两百三十层的时候，黄羽感到身上大概有五十斤重的压力，少年瘦弱的身体开始有些晃动，此时已经有人在原地迈不开步子，楚晚秋还是一脸笑吟吟的，与刚开始登山的时候没区别。
黄羽继续登山，他在心里默念太清心经，试图让自己专注一点，能够坚持继续向前。
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太清心经固然是有安心的功效，除此之外，黄羽感觉身子陡然变轻，放入刚登上一百层一样。
“怎么了小羽。”楚晚秋看到黄羽脸色舒缓了许多。
“没事，刚才念了心经，现在感觉好多了，可能是心理作用吧。”黄羽没打算对楚晚秋隐瞒什么，不过楚晚秋也没问为什么一个睡在土地庙的流浪儿会习得修炼的心经，她想起母亲说过要让男人保留一点秘密，即使眼前的黄羽是个还没自己高的小男孩。
来到两百八十层的时候，进入这第二关考核的四百余人，就只剩下不到二百了。毕竟大部分参赛者都只有十岁左右，能够有修仙念头的家庭通常也不会过于贫穷，很多少年没怎么吃过苦，两百八十层的压力已经接近他们本身的体重，登山长梯上目前还神色如常的，除了楚晚秋就只剩那个五勾玉土属性的刘看山了。
黄羽咬着牙，这些年他吃不饱睡不好，身高和体重都比同龄人要少去几分，站在两百八十一层的阶梯上，他感觉连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很想趴倒在地，黄羽脑中这六个字的分量越来越重，还有二十层，难道要止步于此了吗？
从睁眼记事起，就在孤儿院的黄羽，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安稳日子，在人生的头几年，虽然有个固定睡觉的地方，但那些穿着黑衣服的大人态度很差，一天也就给些少得可怜的食物给自己。然后就是那一天院子着火，五岁的黄羽变成了流浪儿，一直到今天。他的人生在过往十几年如同浮萍草芥，好不容易有一个改变自己命途的机会，黄羽不甘心。
我才不要再回去过没饭吃的生活。黄羽再次迈步，他走得很慢，但眼神里看不出一丝退却。
楚晚秋注意到随着黄羽这一次的前进，少年四周的灵蕴开始流淌，她很熟悉这个过程意味着什么，一年前老爹教她练气入体的时候就是这样。能感受到天地灵蕴还不够，能吸收入体变成自己的法力本源，这才意味着修行的开始。换句话说，高压的环境加上黄羽不服的性格，促使他在此刻踏入了练气境！
老爹说红尘世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出来历练会获得很多在家无法感悟的体验，果然如此。楚晚秋心想，她能感应到黄羽炼化入体内的灵蕴成色很好，很多人在练气境初期的法力本源多有杂质，从而在一开始就压制了未来上限。
两人继续登山，黄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从凡人正式向一名修道者完成转变，他只觉得太清心经确实好用，自己身上的压力在此刻又少了很多。
……
周敏等五人在山顶，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众人，这一关除了考验被选拔人的意志之外，若水宗也是希望有人能够在高压的环境里有所感悟，修行之路道阻且长，本就充满了诸多坎坷和风险，没有一颗坚毅的心，和在困境中破茧成蝶的能力，终究是走不远的。
“是木火双属性那个人？”周敏注意到了黄羽，第二关本身就有点促进人修为提升的意思在里面，就看这些刚要步入修行之路的稚童能不能把握住机遇，黄羽在第一关的资质已经得到了证明，在第二关表现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最后能走到哪一层了。
目前走在最前面的是刘看山，他有着比周围人宽大厚重的身材，而且在选拔之前就已经是练气境二重的修为，肉体强度让他毫不费力就来到了三百层。
黄羽和楚晚秋前面大概有三十多人，身后只剩下一百余人还在前行，剩下的人都已经面带不甘地走下山去，同时又轻松地长出一口气。
二人终于也迈过了三百层这一阶山梯，楚晚秋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一百斤的压力已经有快三个她那么重，没想到若水宗的考核如此严苛。
“晚秋，你怎么样。”黄羽问楚晚秋，他看到刘看山已经登上了三百一十层，很明显，他是冲着玄院去的。
“小羽是怎么想的呢？”楚晚秋调整了一下气息，又露出招牌的可爱笑容。
“我吗？我想试一试自己能走到哪。说来也奇怪，我感觉自己身体好像没有那么重，我怀疑若水宗的前辈们说的一百斤是吓唬我们，其实心肠很软。”黄羽想起街上那些妇人，脸上带着嫌弃的神色，偏偏给的铜板最多。
楚晚秋没有解释是因为黄羽有了修为的缘故，她觉得一个人的意志力比境界高低重要多了。家族中很多所谓的天骄，在楚晚秋眼里都比不上这个瘦弱的少年。
“对了晚秋，你也不用顾及我，太阳也快下山了，我觉得你是可以进玄院甚至成为内门弟子的。”黄羽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什么都知道，楚晚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表现出一点为难。这个考验对她来说唯一的难处恐怕就是要控制步伐陪在自己身边吧，少年可不想变成谁的累赘。
楚晚秋想了想，大姐说男人无论什么年纪都有一种奇怪的自尊心，既然黄羽都这么讲了，少女歪着头咧嘴一笑：“那我在前面等你。”
说罢，楚晚秋开始前进，在这三百层的长梯上，所有人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即使是最前方的刘看山，有着最以力量著称的土元素相性，此刻也已经满头大汗。他看着还有两层就可以进入若水宗外门玄院，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就觉耳边生风，一个少女蹦蹦跳跳地走到了他的前面。
这怎么可能？刘看山知道这是那个双五勾玉的少女，但他没想到在这一关上楚晚秋能比自己更为轻松地前行，他催动体内灵蕴，咬着牙追了上去。
果然啊，晚秋一直顾及着自己，黄羽看着少女眨眼间已经走到了三百二十四层，离那所谓的百年未有人所登之处也不过迈一步的距离。
我也要追上去！黄羽调整了一下气息，缓慢地迈开步子继续登山。
……
“居然上来了。”周敏等五人看着楚晚秋几乎没有任何迟钝的动作，就迈过了三百二十五层，要知道三百层以上的重力压迫是陡然上升的，那个大块头刘看山走在三百十八层就已经直不起腰了。这个小姑娘居然能顶着自己体重四倍有余的压力，笑嘻嘻地就破了若水宗百年的记录？
沈源当初不过登上三百二十一层，连周敏这位年轻一代隐隐第一人，当初也停在了三百二十四层上！
虽说入门测验的结果不能完全决定以后的发展，但周敏还是心潮起伏。
随着太阳逐渐沉到山的背后，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停下脚步，或是自觉登不上三百层转身离开，或是停在原地不再尝试。
楚晚秋坐在三百二十七层的山梯上，翘着一双纤细修长的腿，说是几乎，便是因为此刻她眼中那个少年，已经还在向前。
即使少年几乎已经算是贴着地面在爬行了，他也没有放弃往上。
三百十五层，三百十六层，三百十七层……黄羽被无形的重力压得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他的意识开始迷离，感觉眼冒金星。
他很想停下来，反正这么多年自己都是个没爹亲没娘疼的乞丐，反正已经过了三百十五层的最低要求，反正自己第一关的测试结果还不错，反正楚晚秋一直笑得那么好看。
他很累，这几层几乎都是手脚并用爬上来的，本来就破烂不堪的衣服上全是泥点混合着汗水，黄羽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挺难看的，真想爬下来睡一会啊。黄羽脑子里的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神智却越来越模糊。
放弃吧要么，黄羽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到了极限。他抬头想看看眼前的标识，好知道自己停在了哪一层。
只是一抬头，看到楚晚秋在不远处，依旧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黄羽不知从哪又涌现出一股力气，他扬起的手掺着泥土和血丝，重重地落在了三百十八层的台阶上。
太阳一点点被远处的黑色大山吞没，黄羽也一点点往上挪，虽然看上去很丑陋，但没有人脸上有嘲笑的神色，所有人都无言地看着这个爬行的少年，瘦弱的背影在昏暗的夕阳衬托上显得更为可怜。
……
沈源感叹：“没想到这一届有两个人能够走到三百二十五层，若水宗好像立派千年，同一届出现两个能到这一层的，还是头一回。”
他们五人看向离他们也就几步远的地方，黄羽几乎是蠕动着硬挤着上了第三百二十五层，少年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眼神里透露出的坚毅却看得沈源有所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