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在我入睡前09
只行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好几变,随即他爆出一声怒吼,双手狠狠击掌想将怪物们召集过来,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击掌声在他的怒吼里清脆而单调,没有其他怪物的应声而起,他的所作所为登时显得滑稽起来,仿佛是突然猛力地对肖淳“拜了拜”。
只行剧烈喘息,茫然四顾,这时候才注意到,所有的怪物都已经被肖淳解决掉了。
7楼执法者头身分家,蜘蛛怪的腿被全部砍掉,鬼魂npc们已然消散,一家三口的骷髅碎成了齑粉,食人魔被折断了手脚和翅膀,丢在地上陷入了沉睡。
肖淳居高临下地看着只行,好奇道:“我早就想知道了,你到底为什么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为什么这么特殊?”
他伸手握住了只行的手腕,力气大到不可思议,只行惨叫出声,眼睁睁看着手腕被折向反方向,他想起身,膝盖却被肖淳踩住,染血的鞋底仿佛要踩进他的皮肉里去,他一时竟不知该顾哪边,额头砸下豆大的汗来,嘴唇颤抖,头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他眼眶通红,无能为力,视线扫过始终跟在自己身旁的两位老人,而他们眼下已是两具尸体了。他一瞬茫然无措,似回到了很早很早以前,自己还什么都不懂,还需要两位老人哄着的时候。
这么多年,他身边只有他们,他们是比自己的家人还要更重要的存在。自己或许孤单过,委屈过,愤恨过,痛苦过,可这一刻真的失去他们了,只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似突然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往后无论有任何风雨,再也无人能替他撑把伞。
只行牙齿咔咔颤动,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手腕被肖淳毫不留情地掰折,他咬破了舌尖,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
“委屈什么呢?不是很会看戏吗?自己的戏看不了了?”肖淳掰折了只行两只手,又揪着只行的头发,逼迫对方仰脸看向自己。只行闭着眼,嘴角溢血。
肖淳扫视着这张脸,平平无奇,眼皮薄而窄,身上有很淡的檀香味混合酒味。此人害惨了自己和于顾,3楼的失败肖淳绝不会忘,被这人看戏似的耍了一圈,此前在空间里捅他的那一刀完全无法将之抵消。
该如何才能让这东西也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呢?
肖淳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地盯着这张脸,盯着盯着,竟让他发现了一点新东西。
1楼第三扇门里,抽屉里那颗变形的人头……其眉眼和嘴唇,跟只行不是有点像吗?
此前有过的揣测再次涌现在肖淳脑海里,他惊讶地脱口而出:“只行,你所有的特殊,不会真因为你是出生在这里的吧?”
只行脸色刷地白了下去,瞳孔颤动,无法理解肖淳是如何意识到的。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这件事不可能会有人猜得到,怎么可能呢??
肖淳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兴味盎然:“真的是?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肖淳想到什么,又去看地上死掉的二人,诧异道:“他们不是在关卡里才效忠你的,是不是?他们是你的家奴?本来就跟你一起进来的?还是说,他们是看着你出生的?”
只行:“……”
“1楼抽屉里的脑袋,是你生父?”
只行嘴唇哆嗦得越来越厉害了,汗如雨下,瞳孔放大,整个人看起来极其不正常。
肖淳不急着折磨他了,他放开手,手指嫌弃地在衣摆上擦了擦,看着他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把你的脑袋掰开,我自己看?”
只行猛地抬头看他。
肖淳笑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能量组成的。怪物是能量做的,npc是能量控制的,特殊能力是能量转换来的——所有的这些都是靠能量,来自活人的能量,你也一样,只要你是个活人,就逃不掉能量的控制,而我,现在刚好能掌控这些能量。你猜,我能不能从你身上找到我要的答案?”
只行不敢赌,他废着两只手,颓然地坐在血泊里,整个人下意识离得两具尸体近了些,仿佛如此就能找到一点依靠。
时间太久了,太久太久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些事,因为这是他的秘密。
从自己小时单智就多番提醒,关于自己的事一样也不能提,就连自己的名字、单智他们的名字也是假的。只是和单智他们不同,因为自己出生在关卡里,在外面的真实世界里,自己根本从不曾存在。
仅剩的家族不知道有他,而在这里头,无论他结识多少人,最终这些人都记不住他。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他像个泡沫,只能短暂地停留。
现在真要从头说起了,只行发现,自己能记得的其实也不多了。太多太多的细节都已在漫长的时间里被消磨掉了。
许多人的脸也都已经模糊了。
肖淳不耐烦地“啧”了声,看起来是要亲手掰开他的脑袋自己找答案了,只行一缩肩膀,声音沙哑地道:“我说。”
肖淳停住。
只行动了动喉咙,艰难道:“我确实是在关卡里出生的,我算运气好,我爹娘进来的时候不仅他们,还有家仆也一起进来了,单智说,当时他们是在逃难。”
*
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无数贵族争相逃离,改名换姓,不敢再提旧称。
他的爹遣散了家里的姨娘,只带着一些家仆和最宠爱的小娘逃离,也就是自己的生母。
离家的那天,天气非常糟糕,他们趁夜离开,没敢带多少金银,指望着留在府上的金银古董能让追兵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们。可后来,他们还是被追兵追上了,当时小娘已有了身孕,他爹便主动下了马车,让家仆带着小娘离开。
而变故也就在那一刻发生了。火把照亮黑夜,破空而来的箭矢穿透了他爹的胸口,此后又接连穿透了他爹的腹部、大腿、臂膀。
他爹倒在了血泊里,小娘令人停马,捧着肚子大哭跑来,说要一家人死在一起。
眼见情形如此,其他家仆四散逃开,跟着小娘冲回来的,只有唯二两个家仆,他们世代为家奴,以自己身为此家人而自豪,从未想过要独活。
主子死了,若自己苟且偷生,往后下了九泉也怕是要被族人敲破脑袋,此后轮回都不一定能成人了。毕竟这是叛主,是无法被饶恕的。
也是这时候,他们一行四人加肚子里的孩子,一齐进了关卡。
“我出生的时候,爹早就死了。”只行道,“小娘受不了无尽的循环,直接疯了,我是被单智二人养育长大,他们誓要对得起我爹,必带着我从关卡里通关离开,可关卡注意到了我,它从未见过有生命在这里诞生,它向来只从他人身上剥夺能量,却从未有过自主诞生的能量,于是它给了我很大的权利。”
“你可以当作是做实验。”只行道,“它也想知道,如果在它的世界里,生命可以自主产生,能量可以靠自我供给,它是否就能永不再沉睡。”
只行道:“单智说过,最早的时候,我根本不用任何食物为生,我是通过吸取关卡能量维持性命的。但这也有代价,我的发育变得很迟缓,大脑、语言发育都比正常人更慢,以至于我记事时已快六岁,真正能流畅对话是八岁,他们不知道我的智力发育有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至少目前看来,我还不算是个弱智,但会不会本应很聪明却成了个庸俗的普通人,这点永远也无法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