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1）

出嫁（1）

婚期定在开春三月壹日，本来也没有几日了，曲明瑶的婚旨下得急，宫里自然来不及好好准备，反倒是穆家，因着马上要搬离盛京城，留下些难带的古董瓷器便全都折合成了现银给曲明瑶压箱底。

别的不说，身在异地，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才是保障。

依照规矩，皇家公主出嫁自然是要从宫里出发，能容许曲明瑶住在穆家住了这么些日子已经是宣景帝做了让步，明日就是她出阁的日子，因此出阁前一夜她便要进宫去了。

穆老夫人将曲明瑶叫到了屋里。

穆家上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只等曲明瑶出嫁之后，穆宗旭也携全家一起迁往云龙郡。

“瑶儿，过来。”

穆老夫人倚靠在罗汉床上，腿上搭着一条厚厚的黑兔毛绒毯，整个人在暖黄的烛火下，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

曲明瑶依言走上前，坐在了穆老夫人身边。

“祖母。”

曲明瑶轻唤道。

穆老夫人温暖的手轻轻抚过曲明瑶披散在脑后的长发。

“外祖母的瑶儿，明日过后，就再也不能梳这样的头发了。”

穆老夫人的眼眶微红，摸着曲明瑶头发的手有几分颤抖，她在不舍！

女子成婚之后便一律要梳妇人髻，不可再散发了，也就是说，今日便是曲明瑶做姑娘的最后一天，明日开过面以后，她就正式成为妇人了。

曲明瑶已经经历过一世了，但对于明天还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上一世她嫁给柳文修，喜服穿旁人剩下的，聘礼更是少得可怜，没人将她如此重要的日子放在心上，没有顾娘把持，她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这一世，有那么多人为她的事情上心，为她筹谋，让她自己也隐隐约约生出些许期待来。

这一次，会不一样了吧。

“你陪嫁的丫头选好了吗？”

穆老夫人也不想和外孙女相处的最后一天还这般伤感，吸了吸鼻子，转移着话头问。

“嗯，春分和夏至归还了身契，又贴补了点体己钱，冬至先前给了宫里的杜美人，宫变之后也放出宫去了。剩下菩提、丹青、丹心我一并带走，至于陪房嬷嬷，我原本中意孟姑姑，但奈何姑姑年纪太大，我也不想她一把年纪背井离乡，何况她的身契在宫里，只能将她留下，待她年满出宫时，外祖母也给孟姑姑寻个活计维持生计吧。”

“这些都好说，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外祖母放心。”

接着，穆老夫人又从罗汉床边掏出了一对儿金镯子，套在了曲明瑶手腕上。

“这是顾夫人托我给你的，她在离开盛京前，曾偷偷来找过我一次，给了我这对儿金镯子，说等你出阁那一日再给你，是她养了你这么些年，为你存下的嫁妆，瑶儿，你不仅有外祖母和舅舅们疼，还有顾夫人，她与你没有亲缘，但也是真心待你的，你是我们穆家、还有顾夫人一同宠爱着的姑娘！”

顿了顿，穆老夫人还是忍不住握紧曲明瑶的手：“你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外祖母也知道，若是在大豫过得不好，你就传信过来，让你舅舅将你接回来，咱们一家在云龙郡，外祖母养着你！”

曲明瑶鼻子微微发酸，手腕上的金镯子沉甸甸的，不用瞧就知道分量很足，顾娘得是从多久之前就开始给她存着，就为了给她一份心安。

还有穆老夫人，明明知道私藏外邦人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但还是为了她说出了这句话。

这一世她很好，真的很好！

“咳咳……明瑶，宫里的轿辇已经到了，你该进宫去了。”

穆宗旭掀开帘子进来，身上还带着些风雪的寒气，似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穆宗旭显得极为别扭。

穆老夫人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握着曲明瑶的手起身。

“瑶儿，今后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记得时时写信回来，若有人欺负也不要自己忍着，听到没有？”

曲明瑶也忍不住落了几滴眼泪，即便是现在，她仍旧是不能接受离别，与至亲之人惜别，到底是一件伤心的事。

穆宗旭上前扶住哭得不能自已的穆老夫人，穆家一行人一起目送着曲明瑶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