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天下大乱

“便是有恃无恐又如何呢？”

青惜的笑意始终不变：“你能奈我何呢？”

“嗬嗬――”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偏偏一道阴冷的笑音在已经死寂的忘川之畔响起，闭目昏睡许久的李庄终于睁开眼睛，眼中光华流转，仿佛有无尽的悲悯，亦有无尽的凄凉。

“忘川水逝，轮回路断，死者无往，生者无门――”他的声音低沉而悲凉：“这是要……亡我人间啊。”

“缘止，”他目光凌厉，看向缘止：“你可是要入魔！”

“或者说――”他声调上扬，声音尖锐而又给人以无尽威压：“你已经入了魔！”

缘止在他这样的注视之下不自主地退后了几步，不发一言，也许到底是有所愧疚的吧。

“绿音。”李庄不愿再看缘止，转向绿音：“你答应过我什么――终究是食言了。”

绿音回首看向跪坐在远处一脸悲悯的李庄，无言以对。

她答应过李庄，很早之前便已经答应过李庄，她会离开缘止，可是事实上她一直都在与缘止纠缠不清――虽然不是她所愿，可是，她的确是食言了的。

不论是缘止的前世还是今生，她总是在食言。

绿音默然：“所有的劫数皆是因我而起――你杀了我吧。”

李庄笑容凄厉：“杀了你？”

他看向四周的人――青惜、余墨、千洛、缘止――无一不对他虎视眈眈，他的身子没有动弹――他的身子若是动了一点点，只怕下一刻，死的便是他。

即使他是人道之君，可是他知道他动不了绿音――若是他身死能改变这天下注定大乱的结局，他不介意去死，可是即使是死，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指着青惜与绿音：“我不知你们二人本质如何，谁善谁恶谁正谁邪――只是绿音……也许你真的不该存留在这世上。”

“我知道。”绿音也跟着叹息：“我很早之前便知道了――无论我做什么抑或者我什么都不做，无论我是不是没有做过恶，我都不容于世。”

“花开并蒂，莲色双生，一正一邪――余墨你错了，你们都错了……”绿音闭目：“这句话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玄机――我从来便是不该存在的那一个。”

“没关系，我说了假如三界都容不下你，我不介意与你一起背弃三界――”余墨笑容柔和：“既然魔君是女子，那么绿音你总不可能再嫁给她……那么，你要与我一道――”

“不，”绿音摇头：“我依旧还是选择入了魔道。”

“抑或者……”绿音笑得苦涩：“也许，魔道我也是呆不下的。”

缘止涩然开口：“若你入魔――”

“可是我不要――”绿音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些话，她曾经在清微那里听到过，之前她忘却一切过往，而今想起，始觉得这一切早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之外，从商离，到沈励，到清微，到缘止，原来这么多年来，动心动情的从来不只是她而已，可是，她却无法开心起来。

难怪师尊当初奉劝她不可动心动情。

天界与人界冥界不一样，修成仙佛之后，甚少会动j□j，所以即使天界并未阻止仙人结合，可是千百年来，却甚少有仙人动情。

仙佛并非无情，只是能牵动仙佛之心者，皆是足以影响到三界安危的大事，看似无心无情，其实是心怀三界，悲天悯人――而这其中，上清老人应该是最为悲悯之人。

从来没有人知道三清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境界，绿音千百年来也始终是猜不透师尊的修为，唯一能猜透的，是师尊绝对不会轻易插手任何事――因为任何事情只要三清之一插手，便足以是轰动三界的大事，影响深远，因为知道自己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修心养性，不过问世事，唯一所爱的，便是莳花养鱼，不理世事。

这千百年来，他唯一插手的，便是有关于绿音的事，无论是当初的大义灭“亲”还是后来消去她的记忆，都说明了――他也是容不下绿音的，绿音是真的不该存留在这世间的。

就像当初，明明是商离受伤在先，她潜入魔道在后，可是所有人都不管不顾地认定了她的罪过，甚至于把商离受伤也推到了她身上，而师尊却不发一言。

其实而今想想，他们其实也没错，商离……的确是因她而受伤的。

他存了想娶她的心思，一心想要一项壮举来向太清求“她”――归根到底，的确是她的错――她不被容于天界，真的一点都不冤枉，即使是处死她，也不过分的吧。

只是因为青惜的存在，只是因为双生莲的羁绊，她不被允许死去。

“你我虽是姐妹，可是向来没有手足缘分――”绿音看向青惜，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不可以，”青惜想都没想便拒绝：“要知道我并不欠你什么。”

“我知道，”绿音神色戚然，她从来不奢望能从青惜那里得到认同：“你从来不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欠你许多……只是你我姐妹一场，有着同生共死的命运――我只求你不要把千洛的秘密公之于众。”

“都到了这地步，你还是选择入魔道？”青惜冷笑：“魔道有什么好，三百年了我也没看到它值得我待下去，没想到你自己却要往里边跳――你该知道，你一旦入了魔道，便再也没了退路……其实你有没有退路我无所谓，我只是不满……既然你我是姐妹，你凭什么要以双生花的羁绊来威胁我？”

“你说是威胁那便是威胁了吧……”绿音低声道：“你该知道……我对自己，并不是下不了手的。”

“我当然知道你下得了手！”青惜拂袖而去：“但是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这种事情足以让魔道大乱，我乐见其成凭什么要我答应你？何况，就算你对自己能够狠心又如何？这世间不止我一个能阻止你去死――你想要死去，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要以死来威胁我？明知道不可能如愿的。”

“我便是有恃无恐又如何？”青惜的声音渐渐消失：“既然有恃，我为什么要受你威胁――都走到今天这一地步了，你觉得，这三界间还有任何事是能够威胁到我的吗？”

余墨点头：“虽然我不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可是绿音……她说得对，我是不可能再让当年的事件重演的。那样的事情一次便够的……若是三百年前我有能力的话……连那一次，我也不允许它发生。”

“你身在我羽翼护佑之下――”余墨盯着她，眼神柔和却也异常之坚定：“这世间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到你――即使是你自己也不行。”

“绿音没事的，”千洛面色并无惊慌，仿佛彻底地松了口气：“也许这便是命数吧――绿音你不必自责，跟你没关系。”

“既然是秘密，总会有被揭晓的那一天，”她笑了笑：“其实被拆穿了……我反倒觉得轻松了，若是真的因为这样魔道之中有人想要取代我的位置……只要他们能做得到，其实并无所谓。”

“只是，那个人绝对不能是你――”她的声调上扬，指着缘止：“魔道之君的位置，谁坐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千洛。”绿音叫住她，眼中有祈求，但是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开口。

千洛叹气：“其实我真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的――无论哪一样，他都比不上妖主，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妖主。”

绿音低头，她想起当初在福安寺中琳琅对她说过的话，其实这三界之中，情之一字，最是偏心，先入为主，只因当初商离先进驻了她心内，后来她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而余墨这么多年来为她所做的她不是不曾感动，然而也仅仅是感动而已，以及――深深的愧疚。

所以她不能再呆在妖道呆在余墨的身边，她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牵累到余墨的，她已经欠了余墨许多，不允许自己再亏欠下去。

“你可还愿意收留我？”绿音笑，不回答千洛的假设：“你要是不收留我的话――我就没地方可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