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敬酒还不过来?
跨过重云纹楠木殿门的瞬间,磅礴灵威如潮水般倾轧而来。
楚梨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裙摆无风自动,在脚边荡开细微的涟漪。
她放眼望去,便见殿内两侧玄玉案几后已坐满了人,上首沉木宝座中,傅言之一袭白金织银鹤氅,气度凛然,而他左列首座……
红袍男子斜倚案沿,赤绡广袖如血瀑垂落,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半透玉盏,琥珀酒液摇曳,碎光点点。
再之后的几位,则是楚梨见过一两面,多少能唤得出名字的几位出云长老。
右首的面孔则全然陌生,却也并不难猜——目光所及,众人或垂眸静思,或执杯浅酌,皆姿容不凡,举手投足间俱是千年修为淬出的从容,显然是其他宗派的贵客。
看清殿内情形后,楚梨不由有些犯了难。
若要到楚见棠身旁,便只能穿过场中这条近百丈的长路,而此时……唤她过来的师尊却似沉浸酒意,姿态慵懒,连半分目光都未投来。
她并非未畏惧这般场面,但面对着那些不容忽视的高位者灵压,脚步还是不可自抑地迟疑了下来。
正犹豫间,手背忽地触到一抹温热——温雪声衣袖拂过她身侧,腰间青玉轻响,身形恰好挡住右首宾客投来的探究视线。
“温师侄来得正好。”
一名老者捋须而笑,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星盘,招手冲温雪声唤道:“上月你解的二十八宿阵图……”
温雪声含笑侧首,执礼应下,随即从容迎上,背在身后的手却不着痕迹地朝旁一摆。
楚梨会意,屏息敛气,正欲借机绕至场侧,还未迈出一步,一道清朗嗓音便蓦地截住她的去路。
“这位小友,你是哪宗的?这边是出云的席位,当心走错了。”
左侧第三席的青衫男子注意到了在席外踌躇的楚梨,善意提醒,也引得殿内众人目光纷纷朝她投了过来。
楚梨:……
这下好了,彻底不用想着该如何避人耳目了。
青衫男子身旁,与他同席的厉阳昭刚举杯欲饮,闻言亦侧眸扫来,与楚梨讪然的视线短暂相触后,眼底微沉。
厉阳昭转过视线,沉默着饮尽残酒,玉觞搁落时发出清脆的金玉之声,随后将空盏推向男子,淡淡道:“倒酒。”
男子自然地应声,执壶斟酒,却在半途忽地顿住,目光在楚梨的红色裙裳上停留一瞬,又挑眉看向了厉阳昭。
后者唇角微抿,瞪了他一眼,男子眼底霎时浮现几分恍然,随即竟是低着头笑了出来。
他将斟满的酒盏推回,撑着脸,指尖轻叩案面,带着几分了然笑意地问起了楚梨:“你是楚师兄那个弟子,我记得是叫……楚梨是吧?”
说着,他似有若无地瞥了眼厉阳昭,眼底促狭更甚,又在对方即将转头时迅速收敛。
虽然不知他是如何从厉阳昭的几个眼神中得知自己身份的,楚梨还是坦诚地点头承认:“是,你是——”
“裴鹤云,你裴师叔。”
男子笑意温润,眼尾细纹如春水泛漪,与殿内肃穆氛围格格不入:“早就听说楚师兄破天荒地收了个小姑娘,若知今日得见,我该备份见面礼的。”
“现在补上也不迟。”
一道虚渺如烟的低笑斜斜飘来,尾音似散未散,恰好接住裴鹤云的话。
连同裴鹤云在内的众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只见楚见棠仍倚在座上把玩玉盏,姿态慵懒得连眼皮都未抬,倒让人怀疑方才那声是否真是他所发。
而下一句话,却让裴鹤云终于确信自己并未听错——
“你腰间那方沉水木炼的乾坤壶倒是不错,就它吧。看在你诚心的份上,我让她勉强不嫌弃你。”
“楚师兄,”裴鹤云揉了揉鼻子,为难地苦笑道,“这壶跟了我近百年,若你实在看中……我再为小师侄新制一个成不?”
“哦?”楚见棠侧首,眉梢微挑,露出几分“讶色”,“你还有另一块沉水木?”
裴鹤云轻咳一声,目光转向厉阳昭,似在求救。
厉阳昭指尖轻叩案面,淡淡道:“男女有别,纵是鹤云愿割爱,长清师兄当真要让徒儿拿来用?”
楚见棠微笑望去:“未必非要盛酒,沉水木质地坚实,拿来砸核桃想必也顺手。”
放在案上的指尖缓缓收紧,厉阳昭沉眸望向楚见棠,楚见棠却好整以暇地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笑意轻缓地与他对视,周遭的温度倏冷,仿佛随着这场无声交锋渐渐凝滞。
身处争议中心的楚梨默默垂首,心情颇为复杂:其实她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需要一个酒壶。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yanqing/01_b/bjzp1.html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不过是个见面礼,也值得你们商议这么久?”
终于,有个同样看不下去的人出声截住话头,不过所用的“商议”一词,在楚梨听来实在有待商榷。
作为在场唯一能插手此事之人,傅言之看向二人,神色看不出半分不满,语气反倒仍旧如松风拂月般温和。
“长清的弟子便也是我们的弟子,若有何喜欢的,连鹤云与阳昭那份,本尊一并备齐便是。”
听着出自于一宗之主,几乎称得上是一诺万金的承诺,楚见棠却只是听不出意味地“啧”了声,而后闲闲回以一笑:“宗主说笑了,我倒也没清苦到连个徒弟都养不起的地步。”
说罢,他狭长凤眸微眯,指尖支着额角,朝不知何时已挪到殿柱旁的楚梨道:“还不过来?”
楚梨原本打算借着师兄弟几人暗潮层生的机会趁机躲开,闻言顿时僵住,只觉无数目光如芒在背,她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走过了有生之年最长的一条路。
案几宽敞,本都可容二人同坐,只不过楚见棠这里独他一人,就连次位坐席都隔了足足四五丈,看起来颇为开阔。
在楚见棠身侧站定,楚梨尚不知他唤自己来此的用意,小声道:“师尊。”
玉盏在修长指间轻转,楚见棠旁若无人地斟满酒,朝身侧空位略一偏首,低哑嗓音裹着酒香荡开:“坐。”
师尊的话,不论何时都是要照做的,楚梨强自按耐着不去看周遭各异的神色,挣扎了一瞬后,鹌鹑般地挨着案几边缘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