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反常师尊不高兴了,但师尊不说……
鹤嘴鎏金炉逸出的沉香蓦然凝滞,席间原本此起彼伏的酒器轻叩声也倏然沉寂。
数位长老眼波微闪,不约而同忆起赴宴途中所见的赌局——
押注的灵石在“不会”字区堆积成丘,更有顽劣弟子那句放肆之言:百年来从未有人能从长清上尊手中讨得半杯薄酒。
和傅言之同行并知晓此事的不在少数,只因都是各家弟子,又是出云宗建宗大典这等庄重场合,傅言之没有表态,其他宗派的人也多半睁只眼闭只眼,顶多打算事后稍加训斥便作罢。
其中处境最显尴尬的,莫过于被无辜卷入赌局的虞怀璧。
不同于楚见棠,身为女子的虞怀璧,曾坦荡表露的心意竟被用作赌注的一部分,对她无疑是莫大轻慢。
傅言之之所以未作停留,只留下温雪声处置此事,正是为此。
同行众人便也权当耳力不佳,无人再提起此事,亦无人敢去窥探虞怀璧当时的神态。
只是佯装不知,终究不是真不知,对虞怀璧而言,最好的处理方法自然也是避开和楚见棠的接触,将此事轻描淡写揭过,但她却偏偏在目睹过赌局后,在此时敬出了这一杯酒。
有人端详着虞怀璧从容不迫的神态,暗自思忖:其实细想之下,此举非但未损其风仪,反显大气坦荡,这般气度,倒显得他们先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yanqing/01_b/bjzp1.html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不过如此一来……在座皆非庸人,思及此处,更多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到同一人身上。
无论何等盛宴,长清上尊要么缺席,即便到场也是独酌自饮,多少人以各种理由欲攀附于他,无不铩羽而归。
而如今虞怀璧此举,言辞又无可指摘,这酒……长清上尊又会接是不接?
白玉
盏在指间流转冷辉,滑落的袖口露出一截皓腕,楚见棠慵懒支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盏,一副置身事外的闲漫模样,仿佛这场风波与他毫无干系。
傅言之目光一顿,若有所忧地掠向场中持杯而立的虞怀璧——
在众人心思百转的视线下,她却仍旧神色自若,甚至将酒樽又举高三分,琼浆在冰裂纹盏中漾起细碎金芒,映得袖口暗绣的霜雾回纹忽明忽暗。
深知楚见棠恣意性情,恐场面冷落有损青元宗颜面,傅言之暗自叹息,终是起身向虞怀璧举杯致意。
“虞道友所言亦是本尊之意,不止青元,在座诸位道友亦是一样,日后若有所需,出云宗定当鼎力相助。”
场下众人皆明傅言之用心良苦,纷纷举杯应和,傅言之含笑环视一周,酒盏微抬:“那这一杯,本尊先——”
“虞道友不是先敬的出云吗?”
满目和乐的场面中,忽地有人凉凉出声,惊碎满殿笑意:“宗主,你糊涂了,即便要举杯,也该是你我二人先回敬虞道友才是。”
……酒都到唇边了,这个时候拦下?
楚梨不敢对师尊腹诽,只得向傅言之投去同情的目光。
圆场之举被说成是糊涂,傅言之执掌宗门多年,怕是头一遭受这般委屈……不过,瞧着他那泰然自若的神色,似是早已习惯了。
果不其然,傅言之笑意只稍凝滞便又浮现,极其自然地接过了话:“如此,是我大意了,那依师弟之意……”
楚见棠懒懒掀起眼帘,目光掠过虞怀璧:“只一杯酒,原也不需要什么由头,不过虞道友既再提及到当年相救之事,我倒是有心说上一句。”
闻言,虞怀璧眼底闪过细微的惊讶,隐隐还有些意料之外的欣然:“长清上尊之言,怀璧自当恭听。”
“当日于你而言并非死局,纵使我不出手,你亦无性命之忧。”
话音落半,虞怀璧眸底浅笑倏然凝住,楚见棠却已继续说了下去:“虞道友多年来屡诺行善,所谓恩情早便两清,今日之后,便不必再提了。”
全然决绝的撇清之语落下,令虞怀璧托着酒樽的指尖微微发白,睫羽亦在眼下轻颤了一瞬。
神女般的人物露出如此落寞神色,楚梨不由摸了摸鼻子,自觉不好再多看,视线移开时,却瞥见席间的纪璟云不知何时低垂着头,手中银箸已然现出几不可察的细纹。
楚梨一怔,设身处地思量:若有人当众给楚见棠难堪,她大抵也会——
好像也做不了什么,莫说她这点微末修为,纵使真有心力维护,放眼望去,这席间举目皆是各派高人,又有哪一个瞧上去是能给她师尊难堪的。
虞怀璧闭了闭眼,再抬眸时,语气多出几分执拗:“可我——”
“不过相识一场,也算是有缘。”
楚见棠面上挂着和煦浅笑,话锋一转,忽而举盏向虞怀璧微倾:“这一杯,算我敬虞道友的。”
语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楚见棠已挽臂仰首,尾音逸散间便已饮尽残酒,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就连虞怀璧都没能跟上他的举动。
愣怔一瞬后陡然回神,虞怀璧低眉掩去眸中情绪,随即向投来歉意的傅言之勉强牵唇,默然饮尽杯中酒,缓步归席。
另一旁,楚梨正不自觉地看着二人出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下颌,眼底跃动的碎光却昭示着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风禾师姐的猜测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否则她那位传闻中从不破例的师尊,何以独独与虞上尊饮下这一杯了呢!
除却看戏的雀跃,想到被温师兄驱散的赌局,楚梨又不免惋惜。
不知先前押注可还作数?若是的话,她与风禾师姐投下的灵石,说不定能翻上数番呢。
这边楚梨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发呆,全然没有察觉身旁楚见棠瞳光幽暗地望了她一眼,唇角笑容泛起些许冷冽。
红衣倏然翻飞掠过,楚见棠摇晃着站起身来,随手拎起酒壶,在众人注视下缓步走向紧邻虞怀璧左侧的席位。
他停下脚步,朝眼下目光自疑惑转为怀疑的男子展颜一笑,声音低哑得近乎温柔:“宁道友,上次相见……该是十年前了吧?别来无恙?”
身为凌霄门持令长老的宁和光与楚见棠不过数面之缘,却已对这位声名赫赫的长清上尊印象深刻。
此刻见他突然亲近,心头顿时惊疑不定,手中酒盏不自觉地晃动,荡起几圈涟漪。
——他与长清上尊素无交情,这般突如其来的热络,是在试探他,还是另有所图啊?
未等宁和光理清思绪,楚见棠已自顾自地斟满了手中的酒,甚至体贴地为他续上一杯,随即极其随意地抬了抬手:“先干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