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苍狗
第11章苍狗
顾醉看着他的脸，田地初次相见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他眼底闪过一丝怀疑，但很快便打消了念头。
不，不可能。
他要找的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性格骄纵，遇到一点儿不顺心的事都要大吵大闹，恐怕适应不了粗茶淡饭，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日子。眼前的少年面黄肌瘦，性情淡漠，舍得吃苦，什么都会，仿佛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态度，与之相比大相径庭。
怎么看都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非要说共同点就是都姓林，身体都不是很好。顾醉压下心底里异样的感受，心里有些落寞，半晌才应道：“等天亮我家侍卫回来我就走。”
“喵。”
一只黑白相间的猫从厨房破旧的洞口钻了出来，见到林染秋的瞬间便从粗犷的嗓音夹成了小奶猫，围着他腿边蹭着喵喵叫着。
“又饿了？小家伙，怎么就喂不饱你呢，”林染秋蹲下身子，温柔地抚摸它柔顺的毛，猫咪格外受用，呼噜噜地任他摸，“我不是上山前才喂过你吗？”
他从厨房找了一些剩了很久的鸡肉，伴着今夜吃剩的稀粥放到它专用的饭碗里，把它抱到墙角，温柔地蹲下身体，摸摸它的肚皮。
猫咪狼吞虎咽地吃着，明显饿得厉害，林染秋不禁皱眉，“你这……怎么饿得这么快？”
“林哥，林哥！你在不在家？快开门！”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林染秋听得一叠声熟悉的呼唤，起身开门，一位少女兴冲冲地进了门，怀里明显藏了什么东西，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来，横冲直撞地奔着院子过去。
“林哥你快来，看我带来了什么！”
少女把怀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居然是三只小奶猫，软趴趴地窝在稻草做成的小窝里，无助微弱地叫唤着。
“这是怎么回事啊杏儿？”林染秋惊讶道。
杏儿一把搂住他的胳膊，指着小奶猫告状道：“今夜我和阿爹路过田里看到的！我好喜欢，可我爹娘嫌它们脏，说猫养不熟，让我丢了，我不愿意，舍不得丢掉，就跑过来找你了。”杏儿眼泪巴巴地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林哥，我知道你人最好了，我能不能把猫藏在你这里，我放完牛每天都会来的！还会给它们带吃的，你就帮帮我吧！”
杏儿生怕他拒绝，乖巧地大声嚷嚷道：“它们可乖了！在窝里都不出去的，林哥你不觉得它们好可怜嘛？”
顾醉看到杏儿挽住林染秋胳膊的时候，心里仿佛被堵了一块巨石，不上不下地哽着难受，当即身随心动，把她的手从林染秋的胳膊上扯下来，语气有些不耐烦：“哪儿来的野猫，去去去，找别人家去。”
杏儿被这样粗暴对待也没生气，只是疑惑地看着两人。
“林哥，这是谁啊，怎么我以前没见过他？”
“他……”林染秋顿了顿，说道，“他是一个问路的人，腿受伤不便赶路，在我家留宿一晚。”
顾醉被‘问路的人’四个字戳中，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粗声粗气地说道：“这位姑娘，话说完了没？说完你就可以走了。”
杏儿纳闷，这个身穿红衣的陌生人似乎是个跛子，但周身气压强大，他的眼神在看林染秋的时候总是不对劲，仿佛想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难不成是仇人？
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番，于是她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了。
“你凭什么管我？林哥，你说句话，这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在林染秋看来两人吵架吵得莫名其妙。他无视两个人的剑拔弩张，从厨房里捞起那只吃得忘我的奶牛猫，放在石桌上柔声问道：“苍狗，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孩子？”
“苍狗？这只猫的名字叫苍狗？”顾醉好奇心又起来了。
苍狗原本要跳下桌继续吃饭，在听到小奶猫的叫声后回头，围着窝打转，每只奶猫都闻个不停，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它迈步走进猫窝，安稳地趴下来，小奶猫们感觉有一个温热熟悉的身影来到身边，跌跌撞撞地跑到苍狗怀里吃奶，苍狗也乖顺地挨个给它们舔毛。
“还真是巧，我偶然路过捡到的猫崽子，竟然真的都是苍狗的孩子？”杏儿伸出食指，摸摸苍狗粉嫩湿润的鼻尖，呼噜噜的声音发出来，对身边的人极为放心。
“林哥，你快看啊，它们好可爱好乖啊！”杏儿更兴奋了，叽叽喳喳地叫唤，围着小猫们看个不停。
林染秋失笑，宠溺地看着杏儿。
“对了！”杏儿突然把林染秋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道：“林哥，今天我和爹进城卖酒，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什么？”
顾醉偷偷摸摸地上前，也想听他们说话。
“就是三个月前城里贴的那张重金寻人的皇榜啊，这次加了不少钱呢，听说有线索者每人可得一千两黄金，那可是一千两啊，哈哈哈，若我得了这黄金，那我能养多少只猫呀？”
杏儿笑得合不拢嘴，捅了捅愣在原地的林染秋，“林哥你发什么呆啊，难道你不心动吗？”
“心动心动……”林染秋低头，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他来到江南城外的乡下住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丫头在说什么，也知道皇榜找的就是自己。
顾醉听到两人的谈话挑挑眉，没说话，似乎是对于谈话的内容不怎么感兴趣，又似乎看起来像是知道什么。
杏儿还在喋喋不休着：“还有还有，城里最近多了好多官兵，听说靖——”
“刘杏，你果然在这里！还不给我滚回家！大晚上孤男寡女在一起成何体统，你女儿家的名声不要了啊！”
门外一个粗布大汉拿着扫把，借着月光大声嚷嚷着冲进院子，细看之下大汉与杏儿有几分眉眼相似，一看便知是杏儿的爹。
“再不回家睡觉，老子打断你的腿！”
顾醉总算明白了杏儿的大嗓门遗传了谁。
“知道了，我就回去了。”杏儿撇撇嘴，不甘心地亲亲小猫，惹得他爹一阵嫌弃，“你还亲！多脏啊！”
“哼，没你脏，阿爹你天天从地里回来就上炕，脚也不洗，天天被阿娘骂，你最脏了！”杏儿冷哼一声，对着林染秋说道：“林哥，我明日再过来看它们，你莫要忘记给它们喂水。”
“忘不了。”林染秋无奈地摇摇头，把她推出院子，“快走吧，再不走你爹打断腿的不是你，而是我了。”
“你小子知道就好。”杏爹一脸护犊子，看林染秋格外不爽，追着远去的杏儿一道走了。
远处还能听到他爹的大嗓门：“你这丫头居然还嫌老子脏？老子回去就洗脚，保准比你那什么猫啊狗啊的干净！还有你以后不准带这些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她受不了，容易起疹子……再让我发现一次，我打断你的腿！”
“阿爹你好烦，我不是都送走了嘛……”杏儿的声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