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窗间过马
第12章窗间过马
林染秋一晚上没睡好觉。
只要一闭上眼,他就在梦里看到数不清的人在呼唤他,在抓他,梦里他遍体鳞伤,黑夜的雨中随风站立,他在悬崖边吹笛子,似乎随时都会虚弱地倒下。有一个人哭得泪流满面,林染秋看不清楚他的面庞,那人在雨中对着自己说着什么,呼唤什么,可林染秋一句也听不清楚。
林染秋在榻上苏醒,冷汗盈额,紧紧皱着眉头,梦里那绝望孤独的感觉依旧在桎梏笼罩着他,令他始终无法释怀。
星河渐落,天欲破晓,日光从蔚蓝的云层中透出。
林染秋起床喂完了猫,发现顾醉也已起身洗漱完毕。
“林公子起得很早啊。”顾醉打着招呼。
林染秋温柔地摸着喂奶的奶牛猫,顾醉想起它的名字,问道:“苍狗?是‘预排白兔兼苍狗,等候君王按鹘来’的苍狗?”
林染秋心下不喜,微微蹙眉,说道:“非也,乃‘白云苍狗皆过客,也无欢喜也无愁’的苍狗。”
“何解?”顾醉疑惑道,“两者有什么不同?”
一个等候君主盼君至,一个向往自由飞天地,两者心境不同,自是不可同曰。
他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谁会愿意跟一个陌生人解释那么多。顾醉后知后觉地了悟了什么,识趣地没再多问。
门外传来敲门声,顾醉喜道:“可能是我家侍卫回来了,我去开门,正好还有点事要和他说。”
林染秋不太想和他说话,只淡淡地应了一声,进了厨房做早饭,一只耳朵支愣着听着外头的动静。
顾醉一瘸一拐地开了门,果然是昨日那个黑衣侍卫郑岩宽,顾醉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院子,来到僻静处。
郑岩宽俯身抱拳道:“王爷。”
“可有查到什么线索?”顾醉问道。
“没有,属下无能,请王爷宽恕。”
“无妨,天大地大,我总能找到他的。”顾醉倚在院墙上斜斜靠着,平静的目光直视着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压低声音说道,“你先去替本王办件事,给我查一下他的底细,无论查到什么,一有消息尽快告诉我。”
“他……?”郑岩宽惊讶地顺着顾醉的视线看向林染秋,“这位少年有何不妥之处吗?”
“说不准,现在还不好说什么,查一下我也能安心,小心为妙。”
“把你身上的钱给本王。”
郑岩宽依言从衣襟处掏出一袋荷包恭敬地递给他。
顾醉慵懒地笑道:“去吧,有了消息进城里的酒楼寻本王,我在那里等你。”
“是。”郑岩宽领命再度离去。
声音传到林染秋耳里只落得了个七七八八,他听不真切,两人又刻意压低声音,不太好猜测到底谈了什么,只察觉到背后顾醉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犹如被盯上的猎物等着被剥皮拆骨。
然而在他求证般地转身时,顾醉的视线早已远离,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的奶猫。
林染秋无端端打了个冷颤,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头淋到脚。正当他以为自己的脸被看出什么端倪时,顾醉轻轻地笑了。
他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说道:“林公子,叨扰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感谢林公子收留在下一夜。”
那锭银子被放在石桌上。林染秋刚要拒绝,顾醉看出他不想要,心里一阵怅然若失,补充道:“在下还有要事,不便多留,这便启程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一锭银子太夸张了,无需这么多。”
他转身继续做饭,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对于他而言,顾醉的离去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他巴不得他赶紧消失,赶紧走,越远越好。
顾醉笑了笑,也没在意什么。
“既如此,那在下告辞了。”
林染秋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头都没有擡。
灶台上水雾缭绕,滋滋冒烟,锅上的水咕噜咕噜作响。林染秋抄起勺子舀了半勺黄面糁子,放入开水沸腾的锅里,随后把冷馒头放在篦子上,跟着糁子一块焖煮。
林染秋盯着面前土豆发愁犯难,他也就会做饭,切菜也切的过去,炒菜则是完全不擅长,想吃个酸辣土豆丝都要过五关斩六将。
一阵热闹的乒乓后,林染秋擦擦冷汗,对着成果发呆,在他面前的是一盘卖相一言难尽的、褐色软烂得不成样子的酸辣土豆条。
算了,他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做饭天赋。
林染秋悻悻地端着菜到院子里,这才发现顾醉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只留下石桌上那锭银子。
走了好,走了好啊。
林染秋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他不紧不慢地吃了饭,给猫咪喂饭喂水,把剩下的麦秸秆慢慢烧掉,打扫整个院子,不知不觉地忙碌了一上午。
这家小院又恢复了宁静。
日月如流,铜壶滴漏,时光又晃了两个月。这两个月内,林染秋往返于乡镇之间,挑着扁担早出晚归,靠着卖肥皂赚了不少银钱,努力攒钱想盘下城里一家铺子。
对于他而言这两个月不过跳丸日月,窗间过马。
小奶猫们都已断了奶,有了各自的性格和名字,或娇纵可爱,或腼腆黏人,或独立大方;苍狗早已没了爱发癫发神经的样子,稳重提前地过上了老年生活。
林染秋患了热伤风不愿外出,数着桌上的碎银,盘算着要盘下整个铺子还需多少钱。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林染秋倏然擡头,呵斥道:“谁?!”
“喵。”橘黄色的竹鸡从院子里钻进来,追逐着一个小球,在看到林染秋的时候,突然做出捕猎动作,跳进他的膝盖撕咬,作兔子蹬鹰状。是的,这只橘黄色的猫,林染秋给它取名叫竹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