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杀人协奏曲
第104章杀人协奏曲
后山之中每隔十里处点燃着篝火，彻夜燃放着烟花，到得后半夜，篝火被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熄灭，袅袅白烟弥漫在空气中，湿冷又呛鼻。
顾醉焦虑地在帐篷里来回踱步，眉心不由自主地狠狠一跳，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此时已然接近亥时，林染秋还未赶到。
一阵凄厉的笛声若有若无地飘进账篷里，顾醉猛然擡头，被几声急促的笛声扰得心神大动。附近帐篷的众人显然都听到了那笛声，在深夜里如泣如诉，如怨如诉。
“郎君在那里！”有侍卫从帐篷里钻出来，指着远处的悬崖。
顾醉吓得大惊失色，忘记了骑马，几乎是用命狂奔在黑夜，朝着笛声奔去。
众多侍卫反应过来，立马跟了上去。
越是靠近悬崖，笛声就越是激烈，在悬崖之中久久回荡，浓烈的恨在笛声之中哀鸣，强烈的宿命感随着狂风疏雨在今日淋漓尽致，昆仑玉碎不过如此。
天空亦在此刻感染落泪。
——笛声并未因天降大雨而停下！！！
雨与笛并不和谐，进了水的笛音更加激昂！
顾醉从未听过这样崩溃、急促、破碎、绝望的音乐！
他的眼前似乎看到了一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在靠近林染秋，用他没见过的乐器，共同演绎着他没听过的音乐。
顾醉第一次如此透彻地理解了伯牙子期。
如此合拍，如此一双璧人。
这是一首由顾醉亲自种下的怨恨之歌，这首在天地一起回荡的协奏曲，它在不断地杀人，杀人，杀人。所有听到这首曲子的人，血液刹那凝固，灵魂都为之一颤。
所有人都在刹那间听懂了这首曲子最想杀的人是正在狂奔的皇帝。
与玉笛交织缠绕的小提琴完美附和着c大调的和弦，臣服于忠实的内心，心甘情愿地充当刽子手。那名女子深知林归面临崩溃的绝望处境，奋不顾身地去救灵魂即将陷入昏迷的林归，挽留破碎的爱人，她只想把他从地狱之中挽回来，只想让他回家。
“林归，你的名字带归，所以你一定要归家。”那名女子满含希冀地说道：“我会在山谷种满蒲公英等你！”
两位音乐人在为了救人而杀人。他们想获得重生，他们想拥有新生。
崖边的林染秋闭着双眸，紧皱眉头，脸色苍白，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这一刻，林染秋这个音乐疯子——笛子十级演奏家，努力让自己沉浸在音乐中，竭尽全力，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力吹奏这首杀人协奏曲，谱写壮丽的史诗悲歌。
未曾杀过一人的林染秋，在今夜用音乐大开杀戒。越是雨急，吹得越是认真。嗜血猩红的双眸再无半分温柔似水。
顾醉被笛声震得泪流满面，边跑边哭，哭得泪流满面，“不要，不要，林染秋，不要跳崖！”
“不要再吹了……不要再吹了……”
“林染秋……朕只是想让你为朕吹笛……你究竟是有多恨我……有多怨我……”
夺命凄美，爱恨交织，这是林染秋的音乐墓志铭。
顾醉越跑越快，跌倒无数次，身上沾满肮脏泥泞，被笛声杀得内心土崩瓦解，面如土色。
长夜漫漫，笛声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曙光，雨越下越急，闪电在天空闪烁，明灭不定。
笛声升到c6高音，那有着墨云与黑雨的深空里，和着闪电不绝于耳，充满宿命感的画面骤然呈现在众人眼前。令灵魂都在颤抖的哭诉化作锋利匕首，一阵诅咒音符缓缓地，在众人心里捅上最后一刀。
顾醉终于跑到了悬崖边，笛声戛然而止。
他环顾四周，哪儿有什么白衣女子？只有林染秋独自一人，微笑地望着远处漆黑如鬼的山涧。
地面赫然是一根被摔成两半的玉笛。
林染秋淡然地转过身，顾醉看到了他今生最为难忘的一幕，极大冲击着他的视觉神经——他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嘴角、下巴、衣衫、靴子全都是血，不断地被雨水打湿洗去，不断地从嘴角流出。
“我这一生，过得真是精彩啊。”林染秋擡起头望着雨幕，淡然地开口。
“只可惜我寿命有限，不然我还真的挺想看看我亲手创造出来的未来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林染秋察觉到顾醉尝试着朝自己迈步而来，淡淡笑着后退一步，轻声道：“怎么样，我送你的这首庆生之曲好听吗？”
“林染秋……你真的恢复记忆了……”顾醉僵硬地怔在原地，再不敢挪动分毫。
“一切该从哪里说起呢？林染秋悠然说道：“那就从我们刚从蓟州回到王府时说起吧，那天是我独自先行回府，追着竹鸡玩耍，无意间看到一个锈迹斑驳的小门，打开了那扇绝望之门。”
“我看到里面有很多我的画像，看到还有很多下流用途的药，我当时头痛地晕倒在地，醒来之后就慢慢恢复了所有记忆了。”
顾醉震惊地睁大双眸，意识到自从林染秋在靖王府恢复记忆后便一直都在与自己虚与委蛇，心脏不由得狠狠一拧，窒得无法呼吸。
“顾醉，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林染秋笑得轻松惬意，猛然吐出一口带着腹腔软组织的浓血，他淡然道：“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侵犯他人财产的，构成入户抢劫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随意殴打、骚扰他人或任意损毁，构成寻衅滋事罪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绑架他人，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顾醉，我要你时时刻刻记住，你是个杀人犯。”林染秋笑得轻松惬意，在顾醉心中狠狠捅了一刀。
“你——”顾醉的嗓子哑的不成样子，却是愧疚万分。
林染秋骤然打断他的话，冷声问道：“顾醉，现在姜吟雪、顾惊华和沈君然都在你手里对吧？”
顾醉沉痛点头，“可我并没有想借机威胁你的意思，我——”
“无论你有没有，我都不打算原谅你。”林染秋猛然笑道：“顾醉，以前我用国策换取不和你上床的机会，现在我要用国策和你换取他们三人以及杏爹杏娘的终身自由。”
“在碧秋殿内的桌上，有一个‘桑基鱼塘’的国策，用之可改变全国百姓的命运，这是我早就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