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此后数日,她们都待在客栈不曾出门。
许欢言在琢磨比赛的纹样,翠玉托腮坐在一旁发呆,荆霜闲不下来就四处打扫。
有时她怕翠玉无聊,便教她如何琢玉。
翠玉在玉楼多年,虽未真正接触过琢玉,可耳濡目染,上手极快。
不过五日,已经能自己单独雕小摆件了。
虽做工糙,看着也是憨态有余精致不显,并非主流追求的式样,却也是她耗费十日,亲手琢磨出来的东西。
那一日,她难得没再盯着许欢言,转而盯着那小摆件。
许欢言入睡时,她在看;第二日晨起时,她仍盯着不动。
“阿姐?你一夜未睡吗?”许欢言揉着眼问道。
见她醒了,翠玉陡然激动,忙跑过来拉着她往桌边走。
桌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憨态摆件,虽只雕出个形状,还未细细精琢,但仍能看出琢玉者的欢喜。
许欢言静静看着,心中盛满喜意。
看来,她当是走出那段阴影了。
正思索着,忽觉手臂一沉。
垂眼去看,原是翠玉。
她用笔写着:“阿言,我喜欢玉雕,我也想琢玉。我知道我技术差,许会卖不出去,但你别怕,我很勤快,会在楼里帮工,不让你亏钱的。”
“阿言,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回玉迎春吗?”
她默默看着,却不知一旁翠玉正小心觑着她的脸色,见她久久不语,忙要将纸藏起来,又拿张新纸写:“阿言,我不琢玉了,你别、你别嫌——”
她写的极快,一手小楷写的歪七扭八,凌乱似草书。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刺痛了许欢言的眼。
她一把摁在下一个落笔处,浓黑的黔墨在手背上划出一道重痕。翠玉一惊,慌乱擦着要道歉,许欢言却毫不在意,生生将她快埋到肚子里的头掰起,沐浴在日光下。
她说:“阿姐,你想学什么都可以,玉迎春是我的家,亦是你的家,我只希望你不要被困在过去。
那些既能成为你的枷锁,亦能成为沃土,使你成为更好的你。”
“阿姐,人生多歧路,只要醒悟,无论何时,都不晚。
就像我,若不是断头台那一出,又怎会有今日的玉迎春?也如你,若无杜文,你又怎会发现自己在玉雕一行,颇有天赋呢?”
说着又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阿姐,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是福是祸呢?只要一直随着本心走就好了。”
“阿姐,回家吧,爹想你了。”许欢言轻轻抱住她,叹声道。
耳边静默半晌,渐渐颤动起来,又过了一会,背心好似有人在写字。
写的是:好。
唇角忍不住上扬,刚想说话,只觉胸腔一滞,陡然被抱紧。
微微一顿,随后紧紧抱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肩头传来凉意时,她才松开。
许欢言垂眸,看着她笑,眼底满是揶揄。
翠玉哭肿了眼,躲闪着跑了出去。
出门时恰好碰到裴江遥,竟一反常态乐呵呵冲他招手。
这一下,可给裴江遥吓得不轻。
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摔个狗吃屎。好在谈葫眼疾手快,才免了自家少爷出丑。
“她这是...好了?”人才刚进屋,裴江遥就忍不住问。
“嗯。”许欢言点头,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意。
见状,裴江遥心底也松口气,悠然坐在外间等她宽衣,半晌又试探开口:“那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许是怕她难做,又道:“我不是逼你,只是担心。”
“我知道。”许欢言自内间走出,一身藕色长裙缀银丝暗缕,行走间翩跹若蝶。
裴江遥瞧着,不由偏了神:“你穿这颜色也好看!”
许欢言无奈:“就没从你嘴里听过我丑的时候。”
忍不住瞪他一眼,这才回到正题:“那日我让荆霜去找你,本意只是防花满楼破釜沉舟,不成想竟惹你担忧至今日。”
“我担忧娘子不是情理之中?”
裴江遥扯唇一笑,又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你若当真过意不去,不如早日娶了我?反正我祖父祖母是没意见,我父亲向来孝顺,只要祖母发话,他也不敢反对。”
越过越觉有道理,末了竟坐起来,正经问她:“如何?”
“越说越不像样了。”许欢言甩他个白眼,不想再讨论这件事,索性将那夜的事儿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