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你醒了，手术很成功——”

“好了好了，你别逗她了。”

机械解除的摩擦声入耳，殷织的大脑在身体清醒前运作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的真实身份不是实现财富自由的宅女。

曾经惊动一时的天才美少女，现在也不过是给一群富人写代码当社畜。

游戏出现bug了，还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修。

同样疲惫的同事简单交代了下后续，“这个人物肯定不能用了，还好只连接了一个脑控装置。”

另一名女同事心有余悸道：“唉你都不知道有多吓人，你脱离的时候计算机差点爆炸，这可是最新款的，坏了都不知道怎么赔，对了，老板说这个就由你处理。”

工作台前的郁金香叶片枯败。

接过脑控装置，殷织抱着这外型状若连理枝树环的银色仪器，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路决崩溃绝望的脸不断闪回在她的眼前，按理说，脱离装置后情感会得到适当减轻，但她现在的心情不亚于路决眼睁睁看她消失时的感受，连同一个游戏人物竟然篡改玩家数据、强行留置玩家、自我觉醒意识所带来的恐惧感都缓冲。

不过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算起了点作用，公司待遇不错，慷慨地给她批了半天假。

殷织直接乘地铁回家，没有力气再去理会那个所谓的养父养母家的哥哥云墨青。

长时间住在公司里加班，她大概有半个多月没回来，不过家里还是很干净，配套的智能家具在她离开时没有停止工作。

扫地机器人迎接她般，晃晃悠悠过来，没到身前又掉头走了。

为了修复bug，殷织戴着连理枝超过5个小时，已经快和一具会行走的尸体没有差别。

市面上不存在全息式游戏设备，就是能做到，家长们的大举报先一棒子挥过来了。

目前这个脑控装置只能通过延缓感知时间来增长游戏体验时间，这期间她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殷织放下包，强撑着身体回到自己的电竞房。

各种数据线将连理枝和电脑相连，如数条蛇蟒有序地缠绕在一起，经过处理，装置已经被睡眠化，她接下来要做的是销毁。

销毁，销毁个屁。

重新激活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殷织去冲了个凉，简单往胃里塞了点面包，然后思考违反员工手册第二十一条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

唤醒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二维生物，已经不能单单从道德层面批判她了，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某些对ai、机器人大有意见的群体，恐怕要拿导弹轰炸她。

那就悄悄的好了。

殷织柔软地望着手中的连理枝，仿佛透过简单的金属机械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路决不只是一串简单的代码，是陪伴她一路成长的幻想朋友。

她用尽笔墨书写他的人生，却被老板意外发现，不顾她意愿，将路决征用作新乙游的男主。

测试无疑失败了——殷织早有预感。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输入人物不过十秒钟，测试员还没戴上仪器，写字楼的电力系统全部崩溃。

但现在怎么也失败。

殷织望着数据读取的进度条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等待了半个小时，最终无奈吃下颗助眠药，沉沉睡去。

夜里，电脑屏幕闪烁几次，陷入一段长时间的黑屏后，恢复亮光。

早晨醒来，殷织再一次在心里感谢公司，在这个花卷一样的时代里，她居然还能有一周一天的单休。

连脸都没洗，她径直坐到电脑前，望着那个百分九十九点九九的进度条陷入沉思。

这大概是设备内部出问题了，不是她擅长的领域，不过她认识一个在这方面的专家。

但她光是想起那三个字就头皮发麻——“云墨青”，据说是为了帮助她推进维修进度，不得不把他哥搅进来。

那人并不像游戏里那么疯狂，非要给他一个形容的话，大概是乙游男主里毒舌高冷那挂。

殷织和这位异父异母的哥哥的交情也仅限于她曾将溺水的他救了起来，被他的父母发现自身的数学天赋进行了收养，然后一起生活，一起遭受过激鸡娃式教育的折磨，差点死掉的那种。

两人在高三毕业时，那对夫妻违规驾驶与货车相撞，他们才得以迎来解救。

到现在，他们除了节假日偶尔问候，连朋友的关系都算不上。

殷织挣扎了一分钟，还是决定去找他。

来到客厅，也不知道扫地机器人忙活什么，一大早上就甩着两条小腿到处转。

殷织换下睡衣，全身上下就剩条三角裤，去衣篓里找干净衣服时，她余光瞥见，扫地机器人故障一样静止不动，随着她的走动，圆圆的、一样的摄像头不经意转了过去，没有直对着她。

殷织脑子里全是路决的事，没心情处理这个故障，连打扮的心思也没有，直接一套短袖大裤衩，外加一个近乎包裹全身的防晒衣准备出门。

片刻后，她站在门前发呆，忽然觉得是不是和门这种家具犯冲，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又打不开。

撬锁教学视频到了尾声，殷织成功用一个小卡片解决了问题，临走前，在即将合上的门缝中，扫地机器人正好站在了这逼仄的视野中。

黑漆漆的摄像头直对着她的方向，没有玻璃剔透感，浓郁的墨色让人感觉镜头深处藏有一颗眼球。

殷织背后一凉，迅速关了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