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聚会结束时，夜色已深。冬夜的寒气重新笼罩下来。
“苏神！”邵年站在玄关，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脸上带着促狭到极点的笑容，声音洪亮地安排，“这么晚了，我们安怡大美女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必须护花！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他不由分说地把夏安怡往苏简身边推了推，还对她挤眉弄眼，“安怡，别怕，苏神肯定把你安全送到宿舍楼下！”
夏安怡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进苏简怀里，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站稳，抱着自己的包，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
苏简看了邵年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邵年夸张地缩了缩脖子，做了个“我闭嘴”的手势。他收回目光，看向身边低着头、只露出一个通红耳朵尖的夏安怡，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走吧。”
“嗯……”夏安怡声如蚊蚋地应了一声，像只小鹌鹑一样，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邵年家灯火通明的公寓楼。
深夜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在滚烫的脸颊上，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小区里很安静，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夏安怡跟在苏简身侧，隔着半步的距离。刚才游戏里的喧嚣和灼热似乎被冷风吹散了一些，但额角那一点残留的温度和心底汹涌的悸动，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她偷偷擡眼看他。他走在她斜前方，深灰色的大衣衬得肩背宽阔挺拔，侧脸在路灯下显得轮廓分明，下颌线紧绷着，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峻？还是别的什么？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在冬夜的寒气中蔓延，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尴尬或试探，而是充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刚刚被点燃的暧昧张力。脚步声在寂静的小路上清晰可闻，伴随着彼此间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夏安怡的心跳依旧很快，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鹿。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他专注凝视她的眼神，他覆在她后脑温热的手掌，他落在额角那个轻柔却滚烫的吻……还有那句平静却石破天惊的“在”。
他……他是什么意思？是游戏所迫？还是……真的？
就在她思绪纷乱、几乎要溺毙在自己的心跳声里时——
“啪嗒。”
一声轻微的、如同开关跳闸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整个小区，连同他们脚下的路，所有的路灯在同一时间毫无预兆地熄灭了！浓稠如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猝不及防！
“啊！”夏安怡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极致的黑暗剥夺了视觉，其他感官瞬间被放大到极致。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怪响，更添几分渗人。
“停电了。”苏简低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惯有的冷静，穿透了令人心慌的黑暗。
“嗯……嗯。”夏安怡胡乱应着，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生怕踩空或者撞到什么。失去视觉带来的不安全感让她本能地向身边唯一的热源靠近了一点点。
黑暗中，苏简的气息变得异常清晰。那股清冽干净的味道，混合着冬夜微冷的空气，萦绕在鼻尖。她能感觉到他就站在自己身侧，很近。近到……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隔着衣物传递过来的微弱热量，近到能清晰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一下，又一下。
在这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里，那沉稳的呼吸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奇异地安抚了她刚才被惊吓到的心跳。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他的呼吸，在咫尺之间的黑暗里，微妙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
时间仿佛被黑暗凝固了。几秒钟？还是几分钟？夏安怡失去了判断。她僵立在原地，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侧那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和自己如雷的心跳上。额角那点被亲吻过的皮肤，在黑暗中似乎又隐隐发烫起来。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她想要再靠近一点点，汲取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度，却又被巨大的羞涩死死钉在原地。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比刚才更加粘稠，充满了某种无声的、绷紧的张力。谁都没有说话，仿佛任何一点声音都会打破这脆弱而微妙的平衡。
就在夏安怡几乎要被这黑暗中的沉默和自己的心跳声逼疯时——
“啪嗒。”
又是一声轻响。
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四周的路灯在同一时间骤然重新亮起！昏黄的光线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回，驱散了浓稠的黑暗，将周围熟悉的景物——光秃的梧桐树、安静的路径、远处居民楼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夏安怡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视线适应光线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简的脸，近在咫尺！
他不知何时，竟微微侧身转向了她。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刚才的黑暗中，被拉近到了几乎危险的程度。他深邃的瑞凤眼在恢复的光线下清晰地倒映着她惊愕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她甚至能看清他长睫下投下的阴影，看清他微微抿起的薄唇，看清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某种深沉专注的情绪。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气息，如同羽毛扫过，带来一阵强烈的战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定格。
世界的声音——远处隐约的车流、风声——全部消失。只有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在寂静的光明中疯狂鼓噪。
夏安怡的呼吸骤然停滞，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脸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毛细血管在疯狂扩张，热度一路烧到耳根，烧得她头晕目眩。
苏简的眸光在她瞪大的眼睛里清晰地闪烁了一下。那抹深沉专注的情绪如同被惊扰的湖水，迅速退去，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深邃，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极其迅速地、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过于危险的距离。
“走吧。”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定格。他率先转身，迈开步子，仿佛刚才那近在咫尺的对视只是光明恢复瞬间的错觉。
夏安怡僵在原地，足足过了好几秒，才从那巨大的冲击中找回一丝神智。她看着苏简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挺拔背影，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乱跳，像被投入石子的池塘，涟漪一圈圈扩散，久久无法平息。脸颊滚烫，额角被亲吻过的地方更是灼热得惊人。刚才黑暗中靠近的温热，光明乍现时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和呼吸……一幕幕在脑海里疯狂回放。
她用力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试图压下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悸动，才迈开发软的腿，小跑着追了上去。
回宿舍的路，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夏安怡跟在苏简身后半步的距离，低着头，看着两人被灯光拉长又缩短的影子。谁都没有再说话。沉默重新笼罩下来，却不再是之前的暧昧张力，而是充满了某种刚刚经历过巨大冲击后的、心照不宣的悸动和混乱。
夏安怡的心跳一路就没平复过。额角的温度，黑暗中靠近的温热气息，光明恢复时他近在咫尺的脸……还有那句“在”和那个落在额角的吻……所有的画面和触感交织在一起，在她脑海里翻腾、发酵，搅得她心乱如麻，甜蜜又混乱。
直到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明亮的门厅灯光里，苏简才停下脚步。
“到了。”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低沉。
“嗯……谢谢学长。”夏安怡擡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清晰，神色平静，仿佛刚才路上那令人心悸的黑暗插曲从未发生。
“嗯。”苏简应了一声，目光在她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明天下午三点，图书馆旧馆b区。关于你那个剧本的空间结构，有几个细节需要再确认一下。”
公事公办的语气，平静无波。
夏安怡的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与刚才氛围割裂的“工作安排”，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刚才路上翻涌的甜蜜和悸动，瞬间掺杂进了一丝微妙的失落和茫然。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哦……好。”她有些迟钝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背包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