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啊！！！！！怎么回事，是谁推荐的我？我跟他有仇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清晨六点半，b大女生宿舍楼503室，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哀嚎，打破了周末清晨的宁静，惊飞了窗外树梢上几只早起的麻雀。这声源自主人公夏安怡发自灵魂深处的三连问，饱含了震惊、愤怒以及一种被命运黑手无情推搡的悲愤。

夏安怡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头睡得有些凌乱的墨绿色长发——那是蓝黑色褪色后的杰作，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亮了她写满难以置信的桃花眼。屏幕上，是文艺部部长乔昱发来的最新通知，字字句句如同惊雷：

【安怡，临时通知。经老师商议并参考推荐意见，决定由你负责带领本届大一新生舞蹈社成员，筹备并排练本次校艺术节的舞蹈节目。时间紧迫，辛苦尽快落实！加油！——乔昱】

阳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常安顶着仿佛被轰炸过的鸡窝头，嘴里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地探进头来，含糊不清地说：“大清早的，夏安怡你号丧呢？扰人清梦天打雷劈啊！”她看清夏安怡那副世界末日的表情，以及手机屏幕上刺眼的信息，幸灾乐祸的笑容立刻取代了惺忪睡意。“哟嚯！让我猜猜，是不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追求者，为了制造和你朝夕相处的机会，把你推荐去干苦力了？啧啧，这情报工作做得不到位啊，谁不知道咱们夏大小姐最烦管这种劳心劳力的组织活动？还带新生？这简直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嘛！”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把乱发扎成一个小揪揪，脸上那“看好戏”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夏安怡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顶着一头同样乱糟糟的墨绿长发，眼神像淬了冰的小刀子，狠狠剜向常安：“常大欢！你还好意思笑？要不是你手机大早上跟催命符似的响个没完，我能被吵醒看到这噩耗吗？”

常安正往脸上拍爽肤水，闻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指着夏安怡床头的手机：“夏大小姐，麻烦你搞清楚状况！不是我手机吵你，是你自己手机！从六点十分开始，那电话就跟抽风了一样，坚持不懈地响了整整十遍！十遍啊！震得我这边床头柜都在共鸣！我忍无可忍爬起来想帮你按掉，结果就看到你微信上那‘天降大任’了。老实交代，昨晚又熬到几点剪你的片子去了？睡这么死，地震都震不醒你吧？”

夏安怡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手机，果然，未接来电的图标上，一个鲜红的“10”触目惊心。点开一看，清一色全是“文艺部乔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认命地从床上爬下来，嘴里嘟囔着：“完了完了，乔扒皮这是要榨干我的剩余价值啊……”

她深吸一口气，回拨过去。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部长大人，”夏安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咬牙切齿，但抱怨是藏不住的，“这美好的、宝贵的、一周才一次的周末清晨！到底是什么十万火急、关乎宇宙存亡的大事，值得您老人家夺命连环call轰炸我十遍？！您知不知道扰人清梦如同谋财害命？”

电话那头传来乔昱清朗又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背景音似乎还有清晨校园的鸟鸣：“夏同学，听你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看来昨晚睡得不错嘛。几点收工的？两点还是三点？”不等夏安怡反驳，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通知”意味：“在你接到我这个电话的那一刻起，你的悠闲周末就正式宣告终结了。艺术节舞蹈社的新生节目，归你了。原因你知道的。所以，别磨蹭，给你二十分钟，洗漱收拾，立刻、马上，到文艺部活动室开会。迟到后果自负。就这样。”

“喂？乔昱！等等！什么原因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啊我……”夏安怡对着只剩下忙音的手机气结。原因？还能有什么原因！乔昱今年大四，文艺部换届选举就在艺术节之后。这位乔大部长，从她大二展现出惊人的组织能力和艺术嗅觉起，就铁了心要把下一任部长的重担压在她肩上。夏安怡抗争了无数次，理由充分：她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的课业本就繁重，还要挤出时间拍片子、剪片子，忙得脚不沾地，实在分身乏术。而且文艺部里人才济济，好几个副部长都能力出众，比她更适合也更愿意接手。可乔昱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当她是谦虚推辞，变着法儿地给她加担子，美其名曰“锻炼能力”、“提前适应”。

“乔扒皮！周扒皮都没你狠！肯定是这混蛋推荐的！”夏安怡在心里把乔昱问候了八百遍，手上动作却不敢停。她飞速冲进卫生间，冷水拍脸，试图浇灭心头的火气。镜子里的女孩皮肤白皙，即使熬了夜，那双天生的桃花眼依旧明亮，只是此刻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生无可恋。鼻梁高挺——那是夏妈妈从小“捏”出来的得意之作，此刻却因为紧抿的嘴唇而显得线条更加倔强。她胡乱刷着牙，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在会议上据理力争，把这烫手山芋推出去。

宿舍门被推开，常欢和陆晚辞拎着早餐走了进来。两人都是一副睡眠不足、怨气冲天的样子。

“夏安怡！你最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常欢把一袋包子重重放在桌上，“你的手机是装了轰炸机吗？六点多就开始狂轰滥炸！我和晚辞刚走到食堂就被你的夺命call给召回来了！”

陆晚辞，人如其名，气质沉静温婉如秋日晚霞，此刻也难得地蹙着秀气的眉头，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安怡，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夏安怡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悲鸣：“天降横祸！乔昱那个周扒皮！让我带新生搞艺术节舞蹈！我怀疑就是他把我推出去顶缸的！”她快速漱口，胡乱抹了把脸，抄起桌上的护肤乳液随便拍了两下，抓起常欢刚放下的一个肉包和一杯豆浆，风一样卷到门口：“救命恩人！早餐借我！文艺部催命！回来再跟你们细说！”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只留下“砰”的关门声在回荡。

宿舍里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常安慢条斯理地剥开一个茶叶蛋：“还能怎么回事？乔部长召唤呗。我猜，十有八九又是关于让她接手文艺部的事。这次居然直接把她架到带新生的火炉上烤了，不知道哪位‘勇士’推荐的。”

常欢和陆晚辞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同情又带着点看好戏的表情。

“让我们为文艺部的同仁们，以及那群即将接受夏导‘洗礼’的新生们，”陆晚辞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诗意的悲悯，“默哀三秒钟。”

文艺部活动室

夏安怡一路狂奔，踩着点冲进了文艺部活动室。推开门，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熟面孔，各社团负责艺术节节目的骨干。乔昱坐在主位，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动静，他擡起头，看到气喘吁吁、手里还捏着半个包子的夏安怡，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指了指自己旁边特意空出来的位置。

夏安怡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走过去坐下，把剩下的包子和豆浆往桌上一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无波，只是那双看向乔昱的眼睛，清晰地写着“我到了，有屁快放”。

乔昱仿佛没接收到她眼神里的杀气，反而温和地笑了笑，用他那把能迷倒不少小学妹的好嗓子说：“先把早饭吃完，不急这一会儿。边吃边听，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也影响思考效率。”那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活像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小孩。

活动室里其他几个成员交换了一下眼神，空气中弥漫着心照不宣的八卦气息。乔部长对夏副部——虽然夏安怡极力否认这个称呼的“特殊关照”，在文艺部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只是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人抓不住实质性的把柄。

接下来，就是长达两个小时的“乔昱艺术节总动员及任务分解大会”。乔昱条理清晰，从舞台布置、灯光音响、节目流程、宣传推广到各社团节目审核时间表，安排得滴水不漏。不得不承认，作为部长，乔昱的能力是顶尖的。夏安怡一边机械地啃着包子，一边腹诽：这家伙的精力是永动机吗？大四了还这么拼。

终于轮到各节目负责人发言。夏安怡的早餐也刚好解决完。她站起身，走到前面，理了理因为奔跑和烦躁而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衣角。面对众人，尤其是乔昱投来的目光，她迅速切换了状态。那个私下里跳脱、吐槽、甚至有点“神经质”的夏安怡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专业、冷静、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气场的组织者。

“临时接到通知，让我负责带大一舞蹈社的学弟学妹们准备艺术节节目，”她开口，声音清亮，语速适中，“虽然很意外，但既然任务落到肩上，我会尽力。”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在乔昱脸上停留了一瞬，“节目构思我已经有了初步想法：出一个舞蹈串烧，融合爵士和古典两种风格。具体曲目和舞蹈选择是：爵士部分跳exo的《tempo》和《咆哮》，古典部分跳《陈情令》的插曲《意难平》。最后的《咆哮》部分希望全体成员一起完成，这样更有气势。古典舞需要柔美和韵味，我了解到新生中有几位是有古典舞基础的，《意难平》就交给她们重点表现。剩下的人主攻《tempo》。动作编排上，我会在尊重原版的基础上，根据人数和舞台效果进行适当调整。”

她条理清晰地说完，环视一圈：“这是我的初步计划。大家有什么问题或建议，现在可以提出来，我们现场讨论修改。”她特意加重了“现在”两个字，目光再次锁定乔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一旦排练进入正轨，细节动作都抠完了，再有人提结构性的大改动……”她微微一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眼神却锐利起来，“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是提问题的人需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时间观念和前期参与度了。”

这话指向性太明显，活动室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知道夏安怡做事雷厉风行，最讨厌反复和低效。

乔昱脸上笑容不变，仿佛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率先点头：“计划很好，融合流行与传统，有看点也有深度。时间紧，就按这个思路执行，我这边全力支持。细节上你自己把握。”他拍板定音，随即转向所有人：“所有节目今天都基本敲定了。大家回去抓紧时间排练，两周后，也就是下周三晚上，文艺部会组织第一次集中审核。希望大家拿出最好的状态，别在审核环节就被刷下来。任务重时间紧，辛苦各位多牺牲点休息时间了！有问题现在问我，没问题就散会！”

乔昱的安排向来周全，很少人会在散会后单独留下提问。很快，活动室里就只剩下乔昱和夏安怡两个人。

乔昱起身，慢悠悠地去把活动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他没有坐回主位，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夏安怡斜对面的位置，中间隔着长长的会议桌，仿佛在谈判。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副“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尽管放马过来”的姿态。

夏安怡也没跟他绕弯子，单刀直入，声音平静，但眼神里的刀锋丝毫未减：“是不是你推荐的我？”她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好决定接下来的“报复”等级。

乔昱迎着她的目光，坦然地摇了摇头，语气真诚：“不是我。我发誓。”他举起三根手指。

“不是你最好。”夏安怡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半信半疑。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乔昱：“好，那件事翻篇。现在，我们来说说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乔昱学长，我再郑重地、最后一次告诉你：趁早打消让我接任文艺部部长的念头！绝、对、不、可、能！”

她掰着手指，理由充分：“第一，我忙。编导专业的作业和片子能把我榨干，你又不是不知道。第二，我没兴趣。管理协调、写报告、搞关系，这些太耗神，不是我的菜。第三，”她加重语气，带着一丝决绝，“你了解我的性格。就算你们真把我选上了，我当天就能给你递辞职信！到时候你们还得重新选举，折腾所有人，何必呢？乔大部长，做人要厚道，更要讲效率。为了文艺部的长治久安，也为了给后面真正想干、能干的人省点麻烦，请你，高擡贵手，另觅贤才！”

这一连串的轰炸，乔昱听得直揉眉心。关于部长人选的问题，他确实一直在回避正面回答夏安怡。在他心里，夏安怡能力出众、想法新颖、在部里威望也高，是最理想的人选。至于她说的“忙”和“没兴趣”，他觉得都是可以克服的。但现在看她这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的架势，乔昱也意识到，强扭的瓜确实不甜。

“咳咳，”他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那个……安怡啊，你看，这都中午了，忙了一早上，饿了吧？”他变戏法似的掏出自己的校园饭卡，“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脸上露出一个刻意为之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走，学长请你吃午饭！我的卡，随便刷！就当……犒劳你接下新生节目这个重任！”

夏安怡看着他这副“霸道总裁”上身的样子，再看看桌上那张普普通通的饭卡，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刚才那点严肃气氛瞬间烟消云散。她嫌弃地撇撇嘴，毫不留情地吐槽：“乔昱，你搁这儿cosplay呢？还‘我的卡，随便刷’？拜托，学校食堂！你这饭卡里就算有金山银山，刷爆了能吃掉几个钱？你还能请我吃米其林三星不成？你这‘霸道’得也太接地气了吧！绝了，真是绝了！”她嘴上损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站起来，一把抓过桌上的饭卡，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不过嘛……蚊子腿也是肉，不吃白不吃！走！看我不把你卡里的余额刷出个窟窿来！”她昂着头，像只斗胜的小孔雀，率先朝门外走去。

乔昱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赶紧跟上。心里盘算着：部长的事……看来真得另做打算了。不过，让她带新生节目这步棋，似乎下对了？至少，苏简那边……他脑海里闪过某个在宿舍永远安静看书的侧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

午餐时间的一食堂人声鼎沸。夏安怡果然没跟乔昱客气，专挑贵的点，什么糖醋排骨、油焖大虾、清蒸鲈鱼……堆了满满一餐盘。

“喂，你还真下狠手啊？”乔昱看着自己饭卡被刷掉的那串数字，肉疼地龇牙。

“不是你说的随便刷吗？”夏安怡理直气壮，夹起一块排骨咬得嘎嘣脆，“放心，吃不完我打包回去喂常大欢常小安，绝不浪费乔部长的心意。”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天南海北，从吐槽奇葩老师到讨论最新的电影，唯独默契地避开了“部长人选”和“推荐人”这两个雷区。夏安怡的怒气在美食和乔昱插科打诨下渐渐平息。她是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吐槽完了，任务接了，抱怨也就没了意义，不如想想怎么把节目搞好。

“说真的，安怡，”乔昱放下筷子，难得正经地看着她，“大一那帮孩子，基础参差不齐，时间又紧，你压力不小。需要人手帮忙随时开口，部里的人你随便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