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许筱宁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吃完早饭,准备配合婆婆,好好做卫生,接到镇医院打来的电话,人都吓懵了。何家有辆车,不常用,得益于婆婆的悉心料理,没怎么落灰。许筱宁出门前,顾虑到镇医院医疗设备有限,如果儿子受伤情况严重,镇上只能做初步处理,为了抢时间,以免落下后患,她特地开了车出门,随时准备把儿子送去市里治疗。
凭借何志东在镇上的威望,何相安得到一张病床,他是背部受伤,只能全程趴着,由医生先做创面处理。
许筱宁赶到的时候,见儿子背部一大片红肿,他把头埋在枕头里,一声都不吭。再看何志东直挺挺地站在一边,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火,都怪这个倔犟的老头,非要吃油饼。都知道最近天热,镇上人火气大,冲突多,入夏以来,镇医院没少接收打架斗殴的伤患,在何家说了无数次,老头偏不听。
毕竟是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许筱宁简单看过儿子的情况,当机立断做下决定,送市医院。
“伤也不深,有这个必要吗?”何志东问。
许筱宁有心跟他置气,语气十分强硬:“镇医院现在只能做简单的冷处理,相安烧伤面积太大,往重了说,都能到二级烫伤的程度。这里没有专业设备,到时候起了水泡,没法做抽取,容易感染。”
何志东不语。
何相安从枕头上扭过头,望着母亲,挤出个笑脸道:“不去可以吗?我感觉没烫太深。”
“不可以。”许筱宁道,“我是医生,以我的感觉为准。”
“可是下午还要补——”
“一天不补课,不会考不上大学。”许筱宁不由分说道,“下次再遇到危险,你先保护自己。”
油饼摊的惊魂,何相安自认处理得当,在最危急的时刻,将自己和家人的伤害降到了最低。“反应太慢了,泼后背,总比泼前面好。”他一派轻松道。
听他这样说,许筱宁几乎忍不住要落泪,纪检审问、丈夫入狱都没叫她落泪,儿子过于懂事的反应却令她想哭。油饼摊客人闹事,一锅油泼出来,大多数人都在第一时间跑得远远的,何相安是这场事故里受伤面积最大的人。不是他跑不开,是他担心爷爷跑不开,所以留下替他挡了灾。“痛不痛?”许筱宁温声问。
心知说不痛母亲也不会相信,何相安干脆承认道:“痛。”
“走,我开了车,送你去市医院。”
想到傍晚的小河之约,何相安尽管心里极不情愿,当下只能听母亲的话。紧随其来的问题是,该怎么转告罗泽雨,今天自己要失约呢?
何相安在早集上遇祸,影响的不止罗泽雨一行,还有另一个人。
继周一傍晚听到过天外之音后,金既成一直想触发相同体验,虽然玄妙大师没有明确约束过他的进出次数,他自知不能引起对方反感,否则随时会被拒之门外,于是每天都在附近等到何志东,假借本地名望的面子,进入后院。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谁料八月的第二天,何志东竟然失约了。
少了引路人,金既成却不想放弃这项日程,只能硬着头皮敲院门,想过可能会被拒之门外,没想到应门的女师父面色平静地将他领进了院内。往常有何志东在,他和玄妙大师对弈,金既成只需要扮演“书僮”的角色,偶尔借机到院内游逛,以期发现异象。虽然过去几天都一无收获,心底没来由地很有信心,他一定还会遇到奇迹。
哪知今天出师不利,只他孤身一人面对玄妙大师。
玄妙大师待客的静室四壁通透,雕花的窗棂后是大片绿色,一根歪斜的树枝几乎要将绿叶送进室内。知了的叫声忽远忽近,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玄妙大师照常盘着腿,端坐于长桌后,不同寻常的是,桌上今天没摆棋盘,像是知道何志东不会来。
“外面热,金先生进来坐。”玄妙大师招呼道。
金既成抬脚迈过门槛,心境莫名有些紧张,想着万一待不下去,得赶紧找个借口溜走。
“志东今天遇上祸事,来不了。我看金先生会下棋,要不要和老道手谈几局?”
“何老遇上祸事?他还好吗?”
玄妙大师摇头,“都是这日头闹的。金先生从外地来,有没有觉得,砾山镇的日头,比别处妖?”
大师主动聊起这事,金既成瞬间来了兴致,直接走上前,去何志东平时坐的位置落座。“砾山镇的气温,确实比其他地方高。听闻大师自小在砾山镇修行,是得道高人,对这种异象,是不是知道些原因?”
大师但笑不语,随手从旁边拖出棋盘,摆上桌面,“先下棋。”
金既成只是略懂围棋,比起何志东和玄妙大师,完全就是围棋界的小学生。可真当他把棋子捏上手,立刻被下棋的乐趣击中。等他意识到时光流逝,夕阳的金色已经洒进了室内。
又一局棋毕,玄妙大师建议:“出去走走?”
金既成顿觉身体僵紧,连忙起身,步到室外,才伸展四肢,活动起来。
日暮将近,道观师父们诵完经,正在准备晚饭,晚饭后,师父们还有晚课。前些天,出于不想打扰师父们清修安排的原因,金既成都是跟何志东一起,在晚饭前告辞。今天不知不觉耽搁到这个时间点,金既成本想直接向玄妙大师作别,忽被右前方的罗汉松吸引了视线,脚步不自觉朝它走了过去。
行走中,金既成骤然想起周一听到天外之音的情形,也是这样的黄昏,也是这棵罗汉松,罗汉松另一侧,师父们也是在洗菜。而后,像是有某种福至心灵的启示,他停在了罗汉松旁。
晚霞大盛,如同赤红色的河水,在天幕流淌。金既成确定,有什么状况在他大脑里发生,异乎寻常的能量。
他像上次一样,试图辨别脑中情形,却只感觉到电光石火,什么都没抓住,而由于他太过集中精神,失了身体觉知,等他意识到这点,双脚已然支撑不住,脱力,人往地上倒去。
余光见右侧伸来一只手,金既成出于本能反应,立即抓过去,抬头,迎上一双苍老的眼睛。
暮色裹住老人略显干瘦的身体,他给来的力气十分可靠,金既成借力站稳,恭敬道:“多谢大师。”
玄妙大师小幅度摇摇头,目光转向夕阳,静默不语。
金既成随同望向落日,血一般的颜色,确实妖异。他想了想,道:“有个问题一直想请教大师,若有唐突,请大师直言。”
玄妙大师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我注意到后院周围摆了很多道家法器,还有阵法。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此停下话头。
“金先生有什么想法,直说就好。”玄妙大师接话道。
不远处有两位师父在洗菜,水声哗哗,两人还在轻声交谈,似乎没有在意这边的情况,金既成定了定神,道:“我只知道常识,法器是为了镇邪,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邪诡之事?”
玄妙大师神秘一笑,负手转身,向后离去。
金既成不明所以,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天光流转,夕阳西沉,他脑中的混乱此时已消失不见。再看玄妙大师,已经走入饭堂。金既成跟了过去。
踏进饭堂,暑气仿佛也在须臾间消散,玄妙大师端坐于饭桌一角,与金既成目光相撞后,微微一笑,道:“金先生留下吃饭?”
金既成脑子里装了一大堆问题,当即答应道:“那就打扰了。”自顾走去大师对面落座。
“金先生前些时候说要去旅行,接下来是往南走?”大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