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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漩涡

看清楚那只小幽灵的一瞬间，诺亚感到眼前一阵晕眩，心头所有猜测化为一个念头，也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就是里安。

那个长久注视着他的青年，就是里安。

里安用魔力给这只小幽灵镀上一层潋滟的光，其实就是变相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

他知道自己能够认出来他，他在等着自己去找他。

诺亚深吸一口气。现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其他事情了，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这个小幽灵。

他如获至宝地把这只发光的小幽灵拿起来，抓在手心里紧紧地攥紧了，然后也顾不上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也顾不上旁边的顾客和同事投来惊诧的目光，飞快地从面包房里跑了出去。

此时外面仍然在下雪。地上厚厚的积雪也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在上面走一步都打滑，更别说是跑动了。

即便如此，在这样的一片雪地里，诺亚仍然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有时低下头，试图捕捉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有时又会擡起头四处张望，想要在茫茫大雪中辨认出那个青年的背影。

万幸的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在外活动的人并不多。何况这里还是远离镇子中心的郊区，所以诺亚很快就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个青年的背影。

他鼓足劲儿，努力把陷进雪地里的双脚拔出来，加快脚步追到了青年身边。

他觉得青年应该是在等他。因为青年在雪地里走路一点都不像寻常人类那样费劲，可是他行进的速度却很慢，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刻意放慢脚步，等着后面的什么人追上来。

诺亚轻轻喘着气。天气很冷，他又在雪地里跌跌撞撞跑了这么久，脸颊冻得通红，身体却在发热。心脏也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跑动的缘故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他看向青年平静的侧脸，显得有些犹豫，可是还是坚定地开了口：“......里安，是你吗？”

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风刮得有些急，导致他说出来的这句话好像也在一瞬间被吹散在风里，没有传达到那个人的耳朵里。

可是他就是知道青年一定听到了，只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其实，从他追上来的那一刻起，青年都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反应。他只是维持着原本那种慢条斯理的行进方式继续往前走，没有转头看向诺亚，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被青年无视了。

得不到青年的回应，诺亚也没什么办法。可是他又笃定青年就是里安，不肯就这样从他身旁离开，只能沉默又倔强地跟着青年继续往前走。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青年一步步踩在雪地里的靴子上，心头渐渐弥漫上一种委屈的情绪。

其实他一直是一个很冷淡，没有什么情绪的人，在他近二十年的生命历程中，很少会有这么大又这么陌生的情绪波动。

可是回想起自己和里安的种种，他忍不住把两个人曾经相处的温馨时光和现在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沉默作对比，那样惨烈的对比结果让他心里那种酸楚的委屈感变得尤为强烈。

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走了一段路程，青年忽然停下了脚步。

诺亚擡起头，发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富丽堂皇如宫殿一般的房屋前，从里面传出来隐约的谈笑声。

青年推开门径自走了进去，诺亚赶紧跟上。

进门之后首先通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分布着一个个房间，刚才听到的谈笑声就是从这些房间里传出来的。

大概又走了一段距离，青年在某一个房间门前停下脚步。

接着他擡起手，从他指尖窜出来一簇冰蓝色的微光，这道微光迅疾地飞向那扇门的门锁，只听咔哒一声，门开了。

青年没有任何停顿，把门推开走了进去，诺亚也紧接着跟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浅灰色西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席地坐在簇新的羊绒地毯上，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巨大的镀金箱子，借着头顶吊灯明亮的光，诺亚看清楚里面装满了钱，一扎一扎捆得整整齐齐。

男子显然是在打点自己的小金库，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钱，蘸着唾沫细细数着。每数一张就要拿在手里摩挲一会儿，赏玩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露出左上方一颗突兀的金牙。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男子也听到了门口的响动。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不速之客上门打扰他，先是惊慌地把手里的钱一股脑儿全塞回箱子里，把箱子盖上藏在身后，然后站起来故作镇定地朝着门口吼道：“谁！”

吼出这个字的时候他已经看清楚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和刚才一样，诺亚看见一道冰蓝色的微光又一次从青年的指尖飞出来，轻盈地落在男子四肢的关节处，接着耳边传来四声脆响，随之而来的是男子喉咙里发出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四肢就像没了骨头一样无力地垂下来，整个人也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可是还没结束。刚才落在关节处的那道微光又从男子体内钻了出来，轻巧地钻进男子嘴里。诺亚看见男子的腮帮鼓了起来，似乎有谁往里面塞进去了一个大冰块，使得男子此时连哀嚎声也发不出来了，可是又痛得几乎失去理智，只能从喉咙里发出近乎哀鸣的闷哼。

见男子终于安静下来，青年轻轻擡了一下手指，男子的身上就浮起一层冰蓝色的微光，竟然使得他整个人自动悬浮在了空中。

然后青年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而悬浮在空中的男子也自动跟随他向外飘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诺亚几乎没有回过神来。他在原地愣了片刻，这才想起加快脚步跟上去。

一行三人，两个在地上走着，还有一个飘在空中，在茫茫大雪中一路向前。

诺亚现在稍微缓过神来了，看了看旁边仍然痛不欲生却又叫不出声来的男子，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青年，心里隐约猜到了青年打算把这个男子带去哪里。

当然了，想必那也是青年打算带他去的地方。

他们又在雪地里行进了一段距离，渐渐地离镇子中心越来越远，雪地上的脚印也越来越少，越来越难走。

不多时，诺亚顶着风雪勉强擡起头，发现他们好像来到了一片森林。一行人跟着青年穿过森林，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片沙滩。

沙滩旁边就是辽阔的大海，海面上漂浮着碎冰，以及一艘巨大的白船。

是那艘幽灵船，静静停泊在那里，就像一只匍匐在海面上的白色巨兽，乖顺等待着主人归来。

青年带着他们穿过沙滩，然后踩着踏板登上了这艘幽灵船。

这是诺亚第二次登上幽灵船，上一次登船的经历仍然历历在目，他的心不由得变得有些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穿过大门进入船舱，青年没有在前厅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带着男子穿过连廊，来到了那个有着巨大冰笼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