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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幽灵船
诺亚盯着伤口里的那些细小雪块看了一会儿，想到什么，转头又往四周看了看。
几个同事仍然站在他身边，有几个吐完回来了，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总归适应了一点，把喉头欲呕的冲动勉强咽了下去。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场面感到不适。之前一脸神秘把“幽灵”的事迹讲述给其他人听的那个店员就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显得很兴奋，把脑袋一个劲儿地往人群里面伸进去，似乎想要看清楚尸体上的更多细节。
诺亚于是伸手戳了戳他：“喂。”
店员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上一会儿，恋恋不舍地转过头：“怎么？”
诺亚指着尸体伤口里的那些雪块：“尸体的刀口里面有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诺亚本以为这是一个很少会有人留意到的细节，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店员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反而撇了撇嘴，好像早知道有这事一样，又把头转了回去，拿后脑勺对着他：“嗨，我以为什么事儿呢。这有什么奇怪，这人可是‘幽灵’杀的啊，刀口里有雪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诺亚轻微眯了一下眼，无视他有些不耐的态度，继续追问：“为什么？难道‘幽灵’一直都像这样借助冰雪的力量杀人吗？他之前杀的那几个人也像这样吗？”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心头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怔然，思量片刻，又不明白到底是这句话里的哪个字眼触碰到了自己的情绪开关，只好重新低下头，把那点怔然抛在脑后。
店员的尸体观测再次被打断，他这下总算知道了，如果自己不好好回答诺亚的问题，诺亚就会一直追着他问个没完，只好无奈地叹口气，再次回头看向诺亚：“哎呀他之前杀的人伤口是什么样的我当然不知道啊，我今天也是头一回见着。不过我之前不是跟你们提过嘛，据说，这个‘幽灵’操控着一艘船，通体雪白，晚上的时候被月光一照，还会发出耀眼的光。所以就有很多人说，他那艘船就是用世界上最纯洁，最寒冷的冰雪塑成的，不然月光一照，怎么能折射出这么耀眼的光泽呢？”
“接着，他们就着这个线索作进一步推测，就说，这个‘幽灵’啊，既然有这样一艘冰船，说明他肯定擅长御冰，是个冰雪精灵或者冰雪之神一类的人物。”
“然后继续推测，就说，冰雪精灵的冰船，肯定也不是普通的船，而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冰牢，而冰雪精灵本身的法器，肯定也不是普通的法器，而是拥有着强大冰雪力量的杀人利器！”
店员说着说着，手上也不自觉开始比划，语毕，看着诺亚耸了耸肩：“所以啊，既然是用这样蕴含着冰雪力量的法器杀人，刀口里当然会有冰雪留下的痕迹咯，你这下总该明白了吧？”
诺亚这下明白了，点点头，店员如获大赦，继续把自己的脑袋往人群里面挤去，想在警察赶来之前争取再多看几眼。而诺亚却站在原地，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不过其实也没来得及思考太久，因为警察很快就赶到了海滩，驱散看热闹的人群，封锁了现场。尸体像以前的每一具尸体那样被移送到警署，警方也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在镇上调查了一段时间，不出所料，仍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于是案子就这么草草收尾，再也没了下文。
而诺亚和店员们也回到面包房，继续一成不变的工作，日复一日。
在工作间隙，他们仍然还会聊起关于“幽灵”的事情。诺亚很在意“幽灵”那艘通体雪白的船————他管它叫“幽灵船”，抓着同事问了很多关于它的事情，得知幽灵船也不是每天都来，甚至都没有一个固定的停泊时间，就像海滩上也不是每天都会出现新鲜的尸体一样，毕竟也没这么多罪犯可以杀。
“也就是说，能看到那艘幽灵船全靠运气？”他问同事。
“是啊。”同事正在试吃胖面包师研发出的新品面包，嘴里含含糊糊地回答。
诺亚再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同事以为他就是随口一问，回答完了就继续低头专心致志吃面包。他根本不知道的是，诺亚的宏伟计划就此开始了。
从那天起，诺亚格外留意起了那艘幽灵船。除开每天上班的时候，他所有的休息时间，吃饭时间都去沙滩坐着，也不干别的，就是定定地看着远方。
遥远的海平线，水天相接，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升起又落下，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就这么一天天看着，等着，等待幽灵船再次出现的那天。
海面上经常出现往来的船只，小的不用看，主要是渔船；大的诺亚会仔细留意一下，时不时掏出口袋里的望远镜眺望远方，想看得更真切一些，但大多是扬着旗帜的商船货船，还有远洋的航船，总之都不是那艘大如冰山的幽灵船。
这天中午，诺亚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又像往常一样带着自己的午饭来到海滩边上坐下，打开装饭的小包，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的海平线吃起来。
今天的午饭是冷掉的鸡肉馅饼和咸饼干，虽说是冷掉了，但是味道还不错。诺亚一边慢慢往嘴里送着馅饼，一边盯着眼前这片蔚蓝的海面。
很快，他就注意到远处有船。而且并不是那种中小型的渔船，而是一艘大帆船，船帆鼓鼓的灌满了风，正在自己的航线上全速前进。
不必多说，这艘大帆船吸引了诺亚的全部注意力，他顾不上手里的鸡肉馅饼，把它们胡乱往装午餐的小包里一塞，接着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单筒望远镜，屏息从里面注视着那艘帆船的情况。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真的只是一艘再普通不过的帆船，可能比其他帆船稍微大一点，但依旧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幽灵船。
诺亚慢慢放下拿着望远镜的那只手，望远镜骨碌碌从他手里滚出来，他的头也慢慢低下来。
半天，他才重新擡起头，小心地把滚到一边的望远镜收进口袋里，然后伸手去摸自己没吃完的午餐。
然而摸了个空。
他怔了一下，扭头看向那个装午餐的小包，正好目睹了几只海鸥大摇大摆地围在小包旁边，每只嘴里都叼着一大块鸡肉馅饼，还贪得无厌地想要把小包里仅剩的一点残渣也啄食干净。
海鸥大概也是很有灵性的动物，跟他对上视线，嗅到了危机，扑棱扑棱翅膀，成群结队很快就飞远了，嘴里还叼着他的鸡肉馅饼，轻盈的背影显得非常欠扁。
诺亚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小包，还有海鸥们吃剩的一点残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维持着这个动作愣了半天，他才轻轻呼了一口气，冷淡的脸上显出几分无奈。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期待了半天，还是没能看到幽灵船，转头一看，结果吃的还被海鸥抢走了。
算了。
他把小包也折好收进口袋里。记得柜子里的馅饼还剩不少，大不了下午在店里吃点......
他一边心不在焉想着，一边擡起头，准备继续巡视海面往来船只的状况，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哇，我可真是太佩服你了！”
诺亚回头一看，来者原来是那个跟自己一样，对“幽灵”很感兴趣的店员。
店员大剌剌地在他身边坐下，指了指沙滩上的那些残渣：“喂，你到底怎么想的，居然敢把吃的直接放在沙滩上？看来是完全不了解这些海鸥的邪恶秉性啊。”
诺亚虽然因为吃的被抢走稍微感到有点郁闷，但和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幽灵船相比，这种事情完全不值一提，所以根本懒得作出回应，只一语不发地继续盯着远处的海平线。
他不回应，店员倒也不是很在意，学着他的样子，也盯着远处的海平线，半晌啧啧了两声：“没猜错的话，你又在琢磨幽灵船的事情吧？”
听到“幽灵船”三个字，诺亚总算有了反应，虽然这反应也不大，只是扭头淡淡地看了店员一眼。
店员接着道：“我发现你真的很在意‘幽灵’的事情诶。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你是真的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甚至比我这个人尽皆知的八卦万事通还感兴趣！在此之前，我还以为你就只知道埋头工作呢！哦，还有就是擦你那把已经足够一尘不染的斧头......”
他神秘兮兮地凑到诺亚旁边：“诶，说说，你到底为什么对‘幽灵’这么感兴趣啊？”
诺亚还是没有说话。正当店员不抱任何希望，以为他依旧会像刚才那样沉默到底的时候，听到他居然开口了：“我怀疑，他可能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