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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怀疑

神圣节过后，天更冷了。

诺亚清早起来擦窗子的时候，发现玻璃上的霜更厚了，屋檐边上的冰锥也变多了。

但是最直观的还是身体上的感受。他呼出一口白气，艰难地挪动着擦窗玻璃的手，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关节好像都被冻锈住了，动一下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好不容易终于擦完窗户，诺亚把抹布洗干净，把桶里的脏水倒掉，即使手已经被冻得通红，为了干净，他还是坚持在冰水下洗了洗，然后才回到了屋里。

屋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壁炉里的柴火烧得正旺，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弥漫着烧柴火特有的温馨味道。

但是面对这样温馨的情景，诺亚并没有闲心驻足欣赏。天越来越冷，家里需要更多的柴火，继母前段日子勒令他更早起来，好更早出门去砍更多的柴火。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再不出门被继母发现又要挨打了，于是他迅速来到阁楼，拿上自己的斧头，最后贪恋了一下屋里诱人的温暖，推门走了出去。

*

一般来说，天气越冷，人们醒来的时间也会推迟，可能潜意识里也希望自己能有充足的借口在床上多赖一会儿。

所以最近的这段日子里，继母的大儿子都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但是今天有点反常。他今天醒得很早，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被冰得一哆嗦，又缩回被子里，以为现在该吃午饭了，眯着眼擡头一看挂钟，惊愕地发现才是早上。

他瞬间清醒了不少，又重新坐起来，披上衣服四下看了看，觉得身边也没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不可能是有什么外力因素把他吵醒了。那也就是说，肯定是他自然醒来的。

问题就在于此，他昨晚喝酒，熬了大夜，明明很困，照理说应该像往常一样睡到中午才会醒，怎么今天在无外力干涉的情况下这么早就起来了？

大儿子心里不由得有些犯嘀咕，但是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对，他只好暂且把这个怪事抛在脑后，慢吞吞把衣服穿好，觉得正好有些饿了，于是走出房门，去厨房觅食。

通往厨房的走廊会经过小儿子，也就是他弟弟的房间。两个人昨晚都喝多了，晕晕乎乎回到房间，也不记得关门，也不记得把浑身酒气的衣服换掉，大剌剌躺在床上就睡死过去。所以当大儿子路过弟弟的房间时，看见房门也半掩着。

房门半掩着，这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无意一瞥，透过半掩着的房门，大儿子忽然发现，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这让大儿子觉得很奇怪。因为这段时间天气越来越冷，家里的柴火严重供给不足，继母觉得只派诺亚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去砍柴有点不够了，所以就安排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去砍柴。

两个儿子都懒，都不愿意去，但是大儿子毕竟年长一点，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小儿子没办法，不情不愿地就连带着哥哥的那份一起，每天早上都跟着诺亚去砍柴，中午再自己回来。

所以在大儿子的印象里，这个时间段小儿子应该已经跟着诺亚出去了才对，怎么可能还躺在床上睡大觉？

大儿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本来还有一点点困，现在彻底清醒了，紧走几步，一把推开门，房间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只见床上呼呼大睡的正是他的弟弟，也就是继母的小儿子，此人的睡眠质量可谓非常之好，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都半点没把他吵醒。

大儿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疾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弟弟的被子，喊道：“我天啊，你在搞什么？为什么没有跟着那个小杂种去砍柴？”

小儿子本来睡得死沉，怎么也没想到在睡梦中还能听见自己哥哥的声音，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本来还有点起床气，看清哥哥的脸，意识到不是做梦，浑身气势削减大半，愣愣道：“哥？”

接着像一片被海水拍在沙滩上的海草一样皱巴巴地垂下头，嗫嚅着反问：“你，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大儿子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你先回答我，之前不是说好的你跟着他去砍柴吗？怎么这个点你还在家里睡觉？”

小儿子有点心虚地笑了笑：“呃，哥你先别生气......是这样的，我一开始确实是跟着他一起去的，但是几天之后实在是觉得太累了，早起也太困难了，而且你也知道那个小杂种，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特别闷，看着他都觉得浑身难受，我过几天我就......我就不想再跟他一起去了。”

说着偷偷看了哥哥一眼：“然后正好你每天都睡到中午才起来，也不会发现我没有早起去砍柴，我就顺理成章一直都没有去......”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大儿子终于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除了开头那几天，你再也没有跟他一起去过？”

小儿子显得更心虚了：“是，是啊......”

他本以为哥哥会生气，谁知大儿子听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面露思索，好像意识到什么问题一样。

然后他皱着眉头分析道：“也就是说，之前那个小杂种带回家的那么多柴，全是他自己一个人砍的？”

小儿子还在状况外：“啊，应该是吧？怎么了吗？”

“怎么了......诶，你都不觉得奇怪啊，”大儿子转头看着他，“他一个八岁小孩，瘦巴巴跟个小木棍似的，说不定砍两下就歇菜了，怎么可能只凭一己之力每天都砍这么多柴？！”

说着拉上弟弟走到客厅，指着壁炉里熊熊燃烧的柴火：“说真的，每次看他带这么多柴回来，我一直以为是你们两个人一起砍的———换谁看到都会这么想吧？！”

小儿子经他这么一说，这才恍然大悟：“对哦！”

大儿子哼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疑虑的光：“不对劲。这小子绝对有鬼。我看我们得想想办法，看看这个小杂种究竟背着我们在搞什么鬼！”

现在诺亚不在家，两个人也没办法揪着他问，索性并排往沙发上一躺，两个人吃着点心，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寻思着等诺亚回来了该怎么审问他。

夜幕降临，随着家门一声轻响，诺亚终于带着斧头，柴火，还有满身疲惫回到了家里。

没来得及坐下来歇一歇，大儿子就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目光在他和那堆柴火之间来回移动：“诺亚，你今天......又砍了这么多柴啊？挺厉害嘛。”

诺亚听出他话里有话，不吭声，只面无表情看了看他，握紧手里的斧头准备往阁楼上面走。

大儿子连忙拦住他，挤出一个努力想显得自己很友善但是用力过猛反而显得假惺惺的笑：“我的意思是，你每天都砍这么多柴，很累吧？现在天也冷了，用柴的需要也大，不如明天我们跟你一起去砍柴吧？”

诺亚这下终于正眼瞧他了，以一种打量的眼光。接着他点了点头，这次再没有任何停留，径直朝着阁楼上面走去。

*

第二天早上，继母的两个儿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两眼还迷迷瞪瞪的，晕头转向就跟着诺亚踏上了砍柴之路。

前往森林深处的路很冷，很漫长，也很无聊。好不容易来到目的地，三个人一人拿着一把斧头开始砍柴。

兄弟俩一开始劲头还很足，但是砍了一会儿，慢慢力气就松懈下来，又因为平时抽烟喝酒日夜颠倒各种放纵，身体很虚，还没到中午，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靠坐在附近的树下话都讲不清楚了。

与此同时，令他们震惊的是，看起来瘦瘦小小一个的诺亚，接连不断砍了一上午的柴，而且跟他们不一样，是实打实一直都在砍，这过程中一点偷懒，一点水分都没有，居然到现在只是微微喘气，没有一点疲态。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不解：难道那大堆大堆的柴火，真是这小杂种自己砍的？他难道真是天生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