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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火

森林的另一头，有一个很大的炼铁厂。其实离诺亚所在的地方很远，机械的咆哮与轰鸣声几乎传不到他这里来。

虽然这么说，这个炼铁厂的存在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森林里，树干上，甚至树上的叶子，都因为这个炼铁厂的存在积满了灰黑色的尘土。

以至于诺亚每次砍柴回家的时候，都要在水池里洗很长时间的手。不这样做的话，手上就一直会有那种满是灰尘的，滞涩的触感。

这天，诺亚像往常一样来到森林深处，一边和里安聊着什么，一边拿着那把有魔力的斧头砍柴。

砍了几下，他忽然感觉手腕被一股无形力量扣住了。

他怔了一下，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树洞，树洞依旧那么黑洞洞的，从里面传出一如往常温和的声音：“手......怎么像是蹭到哪里了，又受伤了吗？”

声音放得很轻很低，似乎显得有些自责：“斧头还是不趁手吗？拿给我，我再改良一下吧？”

诺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手上果然有一些灰黑色的痕迹，应该是刚才砍柴的时候不小心蹭到哪里了。

他摇了摇头：“不是，我没受伤，那些深色的痕迹只是灰尘。”

“是吗。没事就好。”

虽说只是误会一场，但是自从母亲去世以后，这种久违的，被人关心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贪恋，诺亚看着远处的树洞，冷淡的表情变得柔和很多。

看了一会儿，他又重新低下头，定定地盯着自己沾满灰尘的双手。

半晌之后，才道：“我以前听说过一种说法，据说，如果自己有亲人去世了，手掌心就会变黑。”

他把手掌张开，又慢慢合上，握成拳头，无意识按在胸口上：“不过我大概不是手掌心，而是心呢。”

“为什么？”树洞里的声音依旧温柔。

诺亚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冷静：“因为我想......把那些伤害我母亲的人全部杀掉。一口气杀掉这么多人，这还不够黑心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里安的反应有点过于平淡了。

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用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语气回答：“我想这并不能算是黑心。你的母亲受到伤害，所以你去找伤害她的人报仇，听起来似乎是人之常情。”

诺亚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答，微微眯了一下眼，重新看向树洞：“你不拦着我报仇吗？我可是要杀人，一般人听到都会阻止吧。”

里安声音里带上一点笑意：“我不是一般人哦。”

“......”这会儿还揪什么字眼。诺亚发现这只精灵偶尔也会有这样幼稚的时候，但不令人讨厌。

“好吧。一般精灵听到应该也会阻止吧。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平淡？”

“为什么要阻止呢。”

里安的语气里有种古怪的温柔。然后他说：“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可惜的是我不能帮上你的忙。因为我是森林孕育出来的精灵，是不能离开森林的。”

“如果我可以离开森林，就帮你杀掉他们。”

诺亚看着他。

精灵都是这样吗？还是只有他遇到的这只这么......奇怪？

听他说出来这些话，简直让诺亚觉得，他比自己还要怨恨伤害自己母亲的那些人。

由此，诺亚隐隐意识到，里安大概并不像他表面展现出来的那么和善温柔，如果自己还有点起码的判断能力，就应该趁早离这个家伙越远越好。

但是很奇怪。

他发自心底地并不是很想这么做。

*

树洞里一片漆黑。

对于一个普通人类来说，这样的环境别说做事了，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的。

可是对于精灵而言，树洞里的黑暗和外面光亮的世界，其实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所以里安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人类，那么渴望去到外面那个光亮的世界。

他目光紧紧跟随着诺亚的一举一动，心里不知不觉涌现出很多前所未有的新奇想法。

他想，如果有一天，能斩断自己和森林的联系就好了。能离开森林就好了。

那样就可以帮诺亚杀人，就可以帮诺亚报仇，就可以让诺亚很快乐，自己也会感到很快乐。

这不就是朋友吗？这不就是朋友之间该做的吗？朋友之间就是应该互相帮助，然后让彼此都感到快乐，对吧？

不远处，诺亚又拿起斧头，开始专心致志地砍柴。而里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却已经开始构思怎么帮他杀人了。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替”。毕竟诺亚还是小孩子，怎么可以沾血，还是让他来代劳吧。

而且诺亚是人类，人类杀掉人类会面临道德的谴责，可是如果一个精灵杀掉人类，好像也轮不上任何人去指责什么。

———他显然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在精灵里也是小孩子。

想好了由谁来杀，接下来，该怎么杀掉那些人呢？

里安若有所思地看着树洞外面郁郁葱葱的丛林。

他是森林里的精灵，对森林里的毒草毒果子最熟悉不过，干脆沿用诺亚的方法，给他们吃不同种类的毒，看他们变成奇形怪状的样子。

然后，就用自己那把有魔力的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