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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铭心

暗潮铭心

【心理学札记】

“当海马体的波纹被锈蚀的船锚勾出水面,记忆的藤壶便在颞叶皮层疯长——那些刺破指尖的钙质疼痛,不过是边缘系统为逃避前额叶审查而伪造的感官赝品。”(摘自江蓝雪诊疗手记)

货轮引擎的轰鸣碾碎了咸涩的夜雾,纪沉舟斜倚在锈迹斑斑的集装箱旁。手机屏幕的蓝光在他下颌处割出冷硬的线条,沈一南的信息框浮着层海盐结晶:“江老师没事,已回酒店休息。”配图里,月光从旧教室破碎的穹顶漏下,张新亮如被抽去脊骨的蛞蝓蜷缩在地,江蓝雪侧身立于阴影交界处,睫毛在瓷白面容投下鸦羽般的弧线——她连衣角褶皱都凝固成戒备的锐角。

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的棱角,纪沉舟忽觉喉间泛起铁锈味。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夜,浑身湿透的少女划开他衬衫时,掌心蜿蜒的血痕也是这样决绝的弧度。

她似乎从未真正信任过我。

这个念头比货轮颠簸更令人晕眩。他仰头灌了口威士忌,琥珀色液体裹着灯塔残光滚入喉管,灼烧感却止不住记忆回溯——疗养院监控里祖父脖颈的鼻饲管、苑玲儿蓝宝石吊坠折射的冷光、江蓝雪锁骨疤痕下跳动的脉搏,所有画面都在浪涛声里碎成尖锐的冰碴。

晨雾漫进酒店房间时,江蓝雪是被窗帘缝隙的光斑惊醒的。薄毯从肩头滑落,她猝然对上一双浸透夜色的眼睛——纪沉舟深陷在孔雀蓝丝绒沙发里,衬衫领口松了三颗纽扣,袖口卷起处露出小臂纹身,像道被岁月风化的绳痕。

“你怎么进来的?”她将薄毯攥出褶皱,空调送风口垂落的流苏正在他发梢投下细碎阴影。

纪沉舟喉结滚动时带起雪松香料的震颤:“这是我们纪氏的酒店。”

他前倾身体,手肘撑在膝盖的瞬间,真皮沙发发出困兽般的呻吟,“抱歉,昨晚......”

话音被突兀响起的消息提示切断,江蓝雪瞥了眼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没事儿,我可以搞定。”她忽然翘起唇角,“哦,对了,还没恭喜纪总,抱得美人归。您未婚妻很漂亮。”

纪沉舟突然起身,西装裤料擦过水晶茶几发出绸缎撕裂的声响。他俯身时露出锁骨下方暗红的旧伤痕。

“没有什么未婚妻。”纪沉舟将鎏金纽扣按进她掌心,金属棱角还裹着人体余温,“十五年前你刻的‘x’,早把其他人都排除在外了。”

他拇指抚过她腕内侧淡青血管,“此生,眼中无他物,唯卿入眸。”

晨风掀起窗帘,海鸥的鸣叫混着浪涛涌进来。江蓝雪凝视着纽扣上缠绕的荆棘纹路,忽然想起昨夜通风管道深处凝结的陈旧血垢。血液刚刚流出时都是这般灼热,久了,就变污垢了。

她反手将纽扣塞回他的手心,“纪总自己的东西,收好。”

纪沉舟的指节在鎏金纽扣上收紧,荆棘纹路硌入掌心肌肤,像攥着团未冷却的熔岩。

海风掀起他垂落的额发,“你以为刻在血肉里的记号,是能塞回来就算了的?”他低笑时喉间震鸣如暗潮涌动,将纽扣收进胸袋的动作像在收纳某种契约,“江蓝雪,我们之间从来不是选择题。”

房门合拢的刹那,晨光被切割成细长的金箔,在他挺阔肩背上流淌成河。江蓝雪赤足踩过地毯上他残留的雪松气息,更衣镜里映出锁骨处结痂的抓痕——昨夜和张新亮冲突时被抓的伤口,此刻正随呼吸起伏如振翅的血蝶。

床头手机突然震动,锁屏跳出苑玲儿的消息提示。江蓝雪点开对话框:“江老师看到请柬了吗?沉舟说要把南非蓝钻镶在婚戒内侧呢~”配图是苑玲儿戴着戒指的修长手指,“您看,我这手指戴上钻戒好不好看?”

江蓝雪将手机扔回床上,换上了薄荷绿志愿者t恤和牛仔裤。今天要带着孤儿院的孩子做团训活动,需要穿着轻便。

晨雾还未散尽的孤儿院门前,沈一南抱着文件袋快步走来,浅灰色衬衫下摆被晨风掀起一角。他扬起手腕冲台阶上的身影挥了挥,腕表在朝阳里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江老师早!”

江蓝雪正曲着腿蹲在台阶上,看着三只虎斑纹的小奶猫。它们蜷在门廊阴影处,毛茸茸的尾巴尖随着蝉鸣轻轻颤动,像被风吹动的蒲公英。

她将垂落的麻花辫撩到肩后,起身打招呼,“沈特助今天来得真早,”话音未落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张新亮那边......”

石板路上忽然传来规律的脚步声。纪沉舟的影子斜斜地投在两人中间。他换了件银灰色立领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小臂那道纹身,纹身下似乎若隐若现着一道狰狞的旧疤。他的声音比晨雾还冷:“不用我们动手。”

沈一南下意识退后半步让出位置,手里的文件袋发出轻微的哗啦声。纪沉舟倚在爬满爬山虎的红砖墙上,目光扫过江蓝雪发梢沾着的露珠:“昨晚的监控最多能证明他尾随。”他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不过,他已经是纪萧风选定的替罪羊了,适当的时候给点助力就行。”

二楼忽然传来孩子们踢毽子的欢笑声,彩色羽毛从雕花栏杆的间隙飘落。江蓝雪眉心蹙起细纹:“可只要他还在孤儿院做志愿者......”她转身时发尾扫过纪沉舟的袖口,“我们不会一直在这里。而且,我看这院长,也许是一伙的。”

纪沉舟伸手截住那片即将坠地的羽毛,他垂眸凝视着江蓝雪泛白的指尖,忽然扭头对沈一南说:“安排几个人进来。同时,将院内监控全面升级。”

晨光正巧爬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江蓝雪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沈一南已经掏出平板开始记录,突然擡头问道:“纪总,那财务部申请的监控升级预算......”

“不用走集团财务,从我的私人账户划。”纪沉舟插着兜站在晨光里,影子被拉得很长,“让技术部在游戏室、教室、图书室、医务室都装上隐形摄像头——要能拍到所有角落。”他忽然停住,回头时晨风掀起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的伤痕,“江老师觉得呢?”

“纪总考虑得周全。”江蓝雪话音刚落,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塑料箱摩擦地面的吱嘎声。小林和两个扎着同款樱花头绳的志愿者正拖着一个大号收纳箱走来,箱角不断在地面摩擦磕碰着。

左边穿碎花裙的圆脸少女突然倒抽冷气,眼镜在晨光里闪烁:“纪、纪总!”她手忙脚乱地去撩耳后根本不存在的碎发,膝盖撞得箱体里玩具哗啦作响。

“纪总今天要和我们一起做活动吗?”右边的短发女孩快步跑上前,声音甜得发颤。

少女的马尾辫扫过纪沉舟手背时,他小臂肌肉瞬间绷紧成弓弦,马上不着痕迹地后撤半步。

圆脸少女不死心地继续追问:“纪总下午参加我们的儿童绘画课程吗?”她精心卷过的刘海被汗湿成一绺绺,像暴雨过后的蜘蛛网。

“他要去换监控室的滤网。”沈一南突然插话,镜片反光遮住抽搐的眼角。

两个少女瞬间蔫成霜打的茄子,却仍不死心地用鞋尖在地上画着爱心图案。

江蓝雪无奈的笑了笑,拉起两个少女的手,“走吧,我们要去做活动准备了。”

纪沉舟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他摸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苑玲儿”的来电显示。拇指悬在挂断键上半晌,最终将手机扔给沈一南:“告诉她,没事别烦我——”尾音淹没在突然响起的上课铃里。

沈一南抱着疯狂震动的手机,望着纪沉舟大步流星走进孤儿院的背影,突然发现院长办公室的百叶窗悄悄掀开了一道缝。他推了推金丝眼镜,低头在平板上快速输入:建议增加三楼西侧走廊监控密度。

晨光终于穿透薄雾,将孤儿院屋顶的铜制风向标镀成金色。谁也没注意到,后院晾衣绳上飘动的白色床单后,有道黑影正用美工刀慢慢划开铁丝网的缺口。

“江老师,这是下午绘画活动中孩子们绘制的自画像。”小林抱着一大摞画纸走进会议室。

夕阳将会议室的百叶窗染成琥珀色,江蓝雪指尖在那些扭曲的画作上停顿,大面积的黑色涂抹、没有下半身的成熟女性脸孔、支离破碎的身体,……

手机震动,江蓝雪随手点开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拨开橙子皮的细碎声响,“蓝雪,”赵斯诚的嗓音裹着清甜果香,“下周儿童心理论坛的邀请函在我这儿,怎么给你?”

“我还在广平岛,今天晚上返回连市,等我回去再联系你。”第三张画里女人的嘴唇被反复涂改,鲜红蜡笔穿透纸背,像是要撕开什么秘密。江蓝雪望着窗外疯长的夕颜花,忽然觉得这座海岛孤儿院像只搁浅的巨鲸,在暮色里无声喘息。

“我去接你。”

“不用……”江蓝雪拒绝的话语还未说出,赵斯诚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好把邀请函亲手交给你。”最后三个字被他含在舌尖,像含着一枚即将融化的太妃糖。

江蓝雪伸手按住被海风掀起的画纸,那些支离破碎的肢体在阴影中轻轻摇晃。电话那头传来钢笔敲击桌面的轻响,这是他惯用的催促节奏。

“好吧,我上船了告诉你具体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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